“萱萱，对不起，我今天不该把话说那么狠来故意气你的……”
江宁溯温柔如许的目光多了几分清冽的难过。
孙易萱抬起手，下意识地用指腹轻轻摩擦着左眼角的泪痣。
那里曾经是她因为两次眼角膜移植手术，而烙下深深地疤痕的地方。也是后来在福利院浴火重生之后，做了整容手术，却因为疤痕太深，只能点缀成泪痣用以遮掩的地方。
孙易萱的目光追随着莫遇然，她不清楚自己现在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特别地乱，就像是一间快要拆迁的房子一样。临近日期了，房主为了加快时间，心想着，反正要被拆迁，直接会挖掘机直接推掉，所以不用打扫，只需要搬走房主还能用得到的东西，那些觉得不需要的，甚至只是因为嫌难得搬而遗弃的，全部扔到房间里一般。
乱糟糟的。
孙易萱小时候在福利院生活的时候，有一次偶然发现当地的一个片区在拆迁，她进到一个即将拆迁的房子内，发现了里面有好多被房主遗弃的东西。
就像觉得是累赘，被孙永安扔弃的孙易萱一般。
她当时的心情颇为复杂，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发现里面还有许多可以捡来用的东西，比如杯子、拖鞋之类的。
所以孙易萱拾掇拾掇了心情，经常跑到那个片区去捡她能用的东西带回福利院。
“萱萱，萱萱？”
“啊？”
孙易萱一怔。
微微侧过脸，她才听到江宁溯在喊她，不知道喊了多久了，她一直沉浸在那股子混乱得不行的情绪之中。
“萱萱，你怎么一直走神啊，你在想什么呢？”江宁溯的笑容格外的苦涩。
“哦……没什么。”孙易萱收起了那么混乱复杂的心绪，轻轻摇摇头，想把方才胡思乱想的脑海之中的画面甩出自己的眼前。
江宁溯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孙易萱白皙瘦削的脸蛋，可是他抬到一半又垂了下去。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萱萱已经不再把自己的想法和他一起分享，明明可以看出她有很强烈的心事，却可以笑着对他说“没什么”了呢？
“萱萱，你的身体刚才才经受了那么强烈的刺激，差一点出了大事儿。我们别看这些节目了，早点跟我回去休息，好不好？”江宁溯微笑着，眉如远山，眸如星辉。
孙易萱听到江宁溯的话，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啊？我跟你回去吗？”
她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一说出口，江宁溯星辉般闪烁的眼眸立刻黯淡了下去。
“怎么，我的萱萱不愿意跟我回家吗？”江宁溯高挺的鼻子突然像是被堵了一块棉花在里面一样，吹不出来，吸不进去，特别难受，“你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承认你是我的下属，自然莫家主宅是回不去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逼着孙易萱当众承认她是言从桥，是江氏企业的员工的原因。
江宁溯实在不愿意再看见孙易萱多待在莫遇然身边一秒钟。
那种会失去她的强烈感受，他不想再多体会一次。
“哦，对……莫家主宅是回不去了……”
孙易萱也垂下了眼帘，颇有些无奈，余光瞟到了那个不远处坐在性质特别高昂的肯尼迪的身边，自己却因为落寞，和肯尼迪形成鲜明对比的莫遇然。
“我们可以看完节目再走，这节目……还挺好看的。”
孙易萱忽然扯出了一抹让人看了特别堵得慌的笑容。
江宁溯眼眸之中的星辉动了动。
是因为节目好看吗？
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看过一眼台上那表演得特别用心的节目。
有中式的戏曲，这群压根听不懂的老外还一脸“卧槽好好听，好牛逼”的模样。有流行音乐，是肯尼迪请的二线明星，本来这应该是特别能吸引孙易萱注意的节目，她曾经做了一年的电视台助理，两年的制片人。还有西方的芭蕾，优雅，自信，动人。
可是孙易萱却连一个正眼的目光都没有给到过台上。
“你是真的想看节目吗？”江宁溯又确认了一遍。
谁知这一次孙易萱兴许是觉察到了江宁溯的哀苦情绪，一下子坐直了腰杆，双手做好随时鼓掌的准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发出特别渴求的光。
“当然啦！这节目多好看啊，你看你看，这个歌手唱得多好听！”
孙易萱的这个反应，江宁溯内心越发难受。
她这般故意做出来的喜悦，目的就只是为了多在这里待一会儿，看一看不远处的莫遇然？连她自己的身体都不顾！
江宁溯想提前带走孙易萱，一是不想让身体不好的孙易萱太累了，二就是想让她远离莫遇然，莫遇然对他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可是孙易萱竟然为了莫遇然强打着精神，还要装作一副好像很喜欢的模样来看表演！
“唉——”江宁溯微微叹了一口气，罢了，既然孙易萱执意多在这里留一会儿，就让她留一会儿吧。
“那，萱萱，一会儿结束了，你一定要马上跟我回家。不要再逗留了，我已经请了私人医生在家里侯着，回去就给你检查身体。”
江宁溯做了让步，孙易萱一下子就高兴了，连连地说“好呀好呀！”，他用干净清冽的眼眸望着她，别样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出来，在舌尖化开，在他的口腔之中，泛出一丝丝苦味。
最后一个节目谢幕了，莫遇然没有做过多的逗留，立刻向肯尼迪告辞，然后转身，大步走出了庄园。
因为他们只开了一辆车过来，所以莫硕华走的时候把车留下了，他是打车走的。莫遇然到停车场就马上上车，一秒钟也不愿意停留，猛地踩了一脚油门，把车速飚到最高，疯狂地开走了。
可是他并没有直接开到市区，到集团总部，而是过了一个岔路，上了俗称“死亡飞车党的激情之地”的绕城高架，那里经常不分白天黑夜都有一群不要命的，自称是在追逐自由，放纵青春的小青年飙车。
也正是因为那群飙车党，这条绕城高架几乎没有其他的人会开车过来，就怕飙车的速度太快，还没来得及避让，就被撞上了！
莫遇然双目死死地盯着前方，手握着方向盘，也许是太冷了，郊区的地面上结了一点点儿冰的缘故，今天的飙车党要比往日少一些。
地面有结冰！
莫遇然没料到这个，松开了方才一直加速的踩着的油门，调了一下手动档，稍稍把车速降了一点。
谁知这时候从莫遇然的车窗边呼啸而过一辆宾利，一个急转的方向盘，就把莫遇然的车别住了，逼停了他。
宾利也停了下来，摇下车窗，一个带着墨镜，头发染得一撮红一撮白一撮蓝一撮绿的小青年把头探了出来。
莫遇然皱了眉头。
连因为工作需要，必须保持新潮的发型，染新潮的发色的令子陌都没这么夸张，把头发染成调色板过！这个小青年的发色简直丑出天际了，按现在网络的话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杀马特！
嘲讽地看着莫遇然的车，不屑一顾地说：“哟，迈巴赫这款古董车你是在哪个古董店里淘换出来的？开不了最新最潮的豪车，就别出来招摇撞市啊！你在绕城高架上，把车速开得跟蜗牛一样，丢不丢人？大叔，你老了就别出来飙车，挡道！快回去吧，你已经过气啦！”
过气？
莫家才不会过气！
他莫遇然会拼尽浑身的力气，为莫家坚持到底，哪怕会死，他也要死在莫家终结的前头！
莫遇然一脚油门，方向盘一甩，猛地一下从离宾利的车头还有不到五厘米处的地方擦了过去，疯狂地加速，指示器上面的指针已经转到了最大值，寒风呼呼地打在车窗和前玻璃上，声音听得特别可怕！
可是这一点点风的阻力根本制止不了怒红了眼的莫遇然，他心里只有一件事，莫家不会亡！他坚决不会让百年家族倒在自己的手里！！
被莫遇然开着车不屑地擦过去的小青年瞬间怒了，刚才那个大叔开得那么慢，现在又开这么快，是想干什么，鄙视他刚才说出去的话吗？
小青年瞬间被点燃了斗志，他坚决不允许有人这么蔑视于他！
关上车窗，也把车提高到了最大迈，疯狂地赶追那个不要命一般，飞驰在前方的莫遇然！
一时之间，小青年和莫遇然你争我赶，就在这别无他人的绕城高架上面卯足了劲儿，想要较个高下出来！
莫遇然心中的怒火融化了他眼中常年累积下来的冰霜，像喷涌的火山一般，死死地盯着前方，透过前窗，盯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大楼仿佛是莫家的前途一般，他要直奔着莫家的前途的方向而去！
高架有个向左的变道转弯，小青年就在左边，本来几乎是并行的两人，因为小青年切了个近道，一下子超越的莫遇然。
莫遇然把这场比赛当做是为莫家的前途而战，哪能让别人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