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夏桂芝拎起装着被子被褥生活用具的包袱,前后各一个,搭在林多多肩头,交代道,“送完恁姐,就快点回来,正好能赶上后半晌上工。”
“哦,”一如既往,林多多乖巧地说,“妈你放心去干活吧,我一定把姐的东西送到地方。”
“等等!”夏桂芝拉住林如月胳膊,压低声音,交代她,“你给我听着,不准跟那个流氓知青来往听到没有?!你敢丢我的人,我就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烦死了,谁会看上他啊!”林如月不耐烦地丢开夏桂芝手,甩着膀子走到前面,超过林多多一大截。
林多多背着行李,吃力的跟上。
不一会儿,就肚子就饿得咕咕叫,她从行李里拿出个窝窝头。
混合着高粱、红薯粉和野菜梗的粗粮馍馍,吃到嘴里很苦涩,简直难以下咽。
可林多多还是用力地咀嚼着,使劲儿咽下去。
人生在世,投胎是个技术活,大部分人都是先苦后甜的。
尤其是,她还是个重生之人,更要珍惜重新拥有的点点滴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才不辜负上天给的意外恩赐啊!
……
走出大黄庄,村后面有一条通往县城的泥巴路。
路两旁种植着农村重要农作物,高粱。
八月份,正是高粱成熟的季节,茂密如林的高粱杆耸立在大地上,挡住左右视线,行成一道天然屏障。
此处,属抢劫事故高发路段,是流氓无赖们干坏事的藏身之处。
一直走在前方的林如月停了下来,林多多也跟着放慢脚步,还把包袱解下来,放在地上。
因为,凭着前世的记忆,很快,就会有个人出现,替她背包袱了。
——那人是从京都来大黄庄公社插队的知青,她前世被娘家人当提款机和万能保险公司,被她作天作地做没了的丈夫,这一世,一睁开眼就发誓要好好爱的男人,沈明慈。
不出林多多所料,很快,沈明慈就劈开茂密的高粱杆,从地里钻了出来,双手插兜,闲闲走到林如月面前。
“谁啊?!”她吓了一跳,认出是夏桂芝口中的流氓之后,松了口气。
今早,沈明慈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夏季绿军装,衣服量身定做般合体,衬得他本就高大的身材,更加挺拔潇洒。
平心而论,单单是那张帅气如电影明星的脸蛋,足以让所有女孩子们心动了。
更别提他出生在皇城脚下,京都人的高贵身份了。
可惜的是,他家庭成分很不好,他爸爸到现在还被关着,谁沾上他谁倒霉的。
堵着林如月的路,沈明慈舒展着修长匀称的四肢,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才懒洋洋地说,“媳妇儿这是去哪儿啊?我送你。”
“谁是你媳妇,真烦人!”林如月小声咕哝了一句,转身躲在林多多身后,“二毛,真的碰上这臭流氓了,可怎么办呀?我好怕,你替我骂走他!”
照理说林如月在家里是个专横跋扈的主儿,不会胆小成这样的,可她生怕闹起来被村里人听到,有辱自己的名声和大学生风采,就把赶走沈明慈的任务,交给林多多。
前世,林多多就被这副柔弱无骨的可怜相骗了,傻乎乎地把林如月护在身后,扯着嗓门大喊救命,把沈明慈给轰走,然后又自己吭哧吭哧地背着包,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
现在,鬼才当那个大傻瓜呢!
林多多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整理好麻花辫,笑嘻嘻地说,“姐你怕什么?沈同志是学雷锋做好事,好心好意帮我们背包袱,咱们可不能辜负了他的美意,是吧沈同志?”
“啊?”沈明慈下意识看了眼身后,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这小姑娘,以往只看要到他,就羞的红着一张脸,头恨不得埋到胸前,要么就转身逃之夭夭,今儿怎么像变得这么胆大活泼了?
林如月也没料到林多多会这么说,一时间愣住了,“二毛你疯了?咱妈不是交代了不能跟这个流氓来往吗?”
林多多无辜地耸耸肩,“这是你自己招来的男人,怪我咯?”
林如月顺手就打了一拳,“死妮子你说什么呢!”
林多多扣住她手腕,阴沉着脸,狠狠甩开。
然后,把包袱推给沈明慈,换上一副狡黠的笑脸,“未来姐夫,麻烦你了啊。”
“不麻烦,不麻烦,”沈明慈接过包袱,放在脚边,一本正经道,“我们知青响应下乡插队,就是为了帮助你们,学雷锋做好事儿的。”
说完,他还从上衣口袋里拿了两个夹了肉,还热乎着的白面馍馍,悄悄塞给林多多。
借着追林如月的机会,沈明慈不知道给林家送了多少面粉大米和肉。
上一世,林多多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反而因为吃醋,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要不看到他就扭头跑。
现在,林多多很是感激地接过馍馍装进裤子口袋里,悄悄给了沈明慈一个甜甜的笑。
然后,她对林如月说,“我忽然有些肚子疼,你先跟着姐夫走吧,别等我了!”
“你个死妮子!不准叫他姐夫!”林如月揉着被捏痛的手腕,气鼓鼓地嚷道,“让别人听到怎么办?你会毁了我名声的!死妮子,我要给咱妈说,让她好好收拾你。”
“不行你就自己背着走吧,我才懒得管你!”林多多白了她一眼,转身钻进高粱地,凭着记忆,顺着一条小路,直接去了县城。
路上,林如月等了半天,不见林多多从高粱地出来,才意识到这个死妮子,居然把她留在这里,独自一人偷偷溜了!
可惜这会儿,夏桂芝已经去上工了,告状都来不及。
真是可恶!
好在沈明慈来了,她倒也不用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