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会多多,我也当你是朋友的,”何月韶连忙解释道,“只是你还小,有些话我不好意思说。”
林多多笑了,“说吧,没关系的,我生理知识普及的很好。”
“小孩子家家的,你想哪里去了……”何月韶脸颊微红,清眸如水,声音沉闷,“多多,有些话闷在心里难受死了,我、我也不知道该给谁说,就讲给你吧,希望你不要笑我。”
“嗯。”林多多放下碗,这一顿吃得很丰盛,卢朝宗照顾病人没得说,难怪会把何月韶养得这么丰润。
面对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何月韶有些难堪地开口:“卢朝宗他有很多女人。”
林多多一点都不意外,他们这种混黑涩会的男人,哪个不是吃喝嫖赌一条龙,意外的,倒是何月韶会在意。
何月韶垂下眼眸,揪着被角,继续语气难堪地说:“我以为自己不会在乎的,可是,一想到那些女人围绕着他,我就……我就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感觉让人窒息,你知道吗?”
林多多想象了一下,假使有许多女人围绕着沈明慈,她也会觉得窒息的。
所以,“你是喜欢他的吗?”
“喜欢?”两个字像针扎在何月韶心上,疼了几秒,她倏然睁大眼睛,断然否决,“不,我怎么会喜欢他那种下三滥?我就是觉得恶心!你知道吉田正一的真面目吗?他跟卢朝宗是一种人。”
林多多心中有数,不再多问,抿唇淡笑道,“既然如此,你更应该留下,只要养好身体,天空海阔,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他所掌控的不过花城这一块地盘。不然呐,他不放心你的健康,跟着你回京都怎么办?到时候不止是骚扰你,连沈叔叔都会跟着被他烦,你信不信?”
信,何月韶当然信。
单独相处时,卢朝宗曾威胁过她,如果不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治伤,就把岳父大人也接到花城“享福”。
沈明慈今时今日的能力,不足以对抗他,这正是何月韶的痛苦之处。
可即便是身体好了,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从五年前认识这男人开始,他便像一张无形的网,张在何月韶的天空,任由她横冲直撞,始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以林多多多年的感情经验看,已明了何月韶的心结所在,便站起来说:“月月姐,我忽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再陪你了,处理完了以后,有空我再来看你。”
“好,”何月韶从往事中抽心而出,回到现实,恢复往日的冷静自持,“多多,你别误会,我不是抱怨什么,这是我的选择,我甘之如饴,只是心中烦闷,才说与你听的,你不要告诉我爸爸和明子,省得他们担心我。”
“我知。”林多多起身离开病房。
恰好卢朝宗就在走廊尽头的休息区坐着抽烟,不用特意去找他。
午后的稀薄阳光洒在他那张陷入深思的脸上,大概是因为镀了层淡淡的金色光芒的缘故,人显得散漫疲惫了很多,不再是那个随时准备变色于他人眼中的卢朝宗。
林多多抬脚,正想走过去,楼梯口处,腾腾跑过来几个黑衣黑裤的年轻男子,灰头土脸地到卢朝宗面前,告状。
“宗哥,你给我们做主,后刘的兄弟们被沈老炸的人给打了。”
“沈老炸扬言要拿我们卢家岙祭旗,抢走我们的地盘。”
“宗哥……”
“闭嘴!”卢朝宗手指一弹,燃烧着的烟头砸在一个小弟脸上,骂声随之而至,“我他妈不是交代你把后刘的歌厅舞厅卖掉吗?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人不甘心地顶嘴,“都卖掉我们兄弟怎么办?大佬你行行好讲讲理,总得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吧。”
“挑那星!我老婆在里面睡觉,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卢朝宗一脚踩在他脸上,踏在脚下,拧了几下,压着嗓子骂道,“想让我讲理是吧?老子把你带到后刘前你还在卢家岙和你老豆一起耕田种稻子,这才几年就吃饱了就忘本了?老子现在就给你指条活路,卖了后刘的歌厅舞厅回去继续耕田种稻去,舍不得荣华富贵?大门敞开,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以后出门别说认识我卢朝宗。”
脚下的男子被卢朝宗脚拧得脸都变了形,却也不敢挣脱,待他松开,才敢爬起来,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宗哥你是我大佬,一辈子都是,可是兄弟要吃饭,只能对不起你老人家了!”
“滚!”卢朝宗挥手,吩咐他最信任的小弟,“七仔,告诉所有人,就说是我话的,想走的走,要留下的就听话回去老老实实耕田种稻,别来吵我老婆养伤。”
大浪淘沙,浮石碎浪,留下的才是真兄弟,卢朝宗是不稀罕这些滥竽充数的虾兵蟹将的。
“是,老板。”叫七仔的小弟领命,带着几个让卢朝宗主持公道的人离开医院。
脚步声远去,走廊里清净了,卢朝宗重又点上一根烟。
未己,又听到有脚步声走近。
卢朝宗警觉地睁开眼睛,搭在椅背上的手指无意间收紧,徒手掐灭燃着的烟。
却见是林多多,冰凝般的脸颊立即浮上笑意,“聊得可好?”
“好。”一米开外站定,林多多开门见山道,“我有一句话讲给你听。”
“请讲。”有种诡异的感觉,卢朝宗从来没把林多多当做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总觉得她这种通透聪明世故的羸弱身体背后,有另外一个强大的灵魂在支撑着。
和沈明慈的睿智机敏一样,林多多身上有种卢朝宗无法忽视的力量,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有超过自身年龄的城府,超越这个时代的格局。
卢朝宗上学不多,认识沈明慈之前,是个大字不识几个只有匹夫之勇的粗人,可是他有一个优点,粗中有细,知道拿别人的头脑武装自己的力量。
后来,是沈明慈教会他熟读史记,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资治通鉴等历史书籍,逐渐学会了认字,从逞匹夫之勇的原始武力社会,走进另外一个靠着头脑发财的文明世界里。
因此,卢朝宗对于林多多和沈明慈这样的人,始终心存敬畏,不敢小觑。
林多多斟酌着词句,缓缓道,“你若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月月姐做你的妻子,与她共度一生,就不要践踏她对你的感情。”
卢朝宗摊手,“弟妹,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你就用大白话话给我听吧。”
林多多只好说大白话,“不要再和你那些女人乱搞了。”
“挑!”卢朝宗骂了句粗话,歪着脑袋眯起半只眼睛,“老子手下几千弟兄,每天要忙着在正行里给他们找口饭吃,那有空搞女人……等等,”
抱怨至此,卢朝宗自己突然顿悟,搓搓脸,喜上眉梢道,“这就是她跟我闹的原因?”
林多多相信他这个后知后觉的疑问,是真的不自知,不理这茬,继续说:“爱情里的女人有两种,一种是你伤了千百次她,她还会回到你身边的,可是也有另外一种女人只要受过一次伤害,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她再回来的,月月姐就属于后者,别问我怎么知道,你大可赌一次试试,反正你这种男人从来都不会缺女人的,一个何月韶算得了什么呢?是不是?”
“狗屁。”卢朝宗作凶狠表情,瞪了林多多一眼,粗鲁地骂道,“你当老子是什么公狗吗?就许你们这种文化人谈情说爱,我他妈不配?”
林多多才不怕他,轻松地笑道,“你配不配我还真不知道,证明看喽。”
盯着林多多那张略显稚气的漂亮脸庞看了几秒,卢朝宗被逗乐了,“你们这些小女人,一个二个的明明看着跟芦花一样不中用,怎么个个嘴都生得这么硬呢?”
吐槽完了,收起他那副故作凶狠的嘴脸,换上笑脸道,“弟妹,烦劳你告诉我老婆,我真是清白的,我没有跟别的什么女人乱搞,连她我都搞不定,我哪有心思搞别人?”
林多多撇撇嘴,“那我祝你一辈子都搞不定她,省得你有心思找别的女人。”
卢朝宗想捶地,“嗐,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这么会钻牛角尖儿,我错了,这辈子搞不搞得定何月韶,我都不会对别的女人感兴趣总行了吧?”
“跟我说没用,你自己跟月月姐说去,你一句话,顶我一百句。”林多多才不想做这种传声筒,试想,若是上一世,有人告诉她,沈明慈爱她,她会信吗?
一百个不信的,因为内心深处的信任早已崩塌,只有他本人方能重建。
该说的都说了,林多多不再多逗留,“宗哥,多谢款待,我得走了,明天再来看月月姐。”
将陶桃交给那几个前古仔陪着,林多多真的是不放心。
“我送你。”卢朝宗客气客气,其实满脑子都在想林多多刚才说的话,身子压根儿没动。
林多多道,“不用,劳烦你借个车给我,我自己开就行。”
“好。”卢朝宗大方地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她,起身去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