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紧紧的环住颤抖的自己，一手捂着嘴巴，咸咸的眼泪还是透过指缝渗进嘴里，苦涩的很。
木木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声，她不想让路过的人瞧出她此刻的狼狈和失态。
明明自己也知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手术，可还是抑制不住的难受。
她是很害怕，但更多的也是心疼妈妈，心疼她忍了那么久，心疼她即使带病也要一节节的站着上课，心疼怕影响她的学习和生活妈妈爸爸曾经选择的不告知。
坐在那里，望着紧闭的手术室，那一刻，木木感同身受。
想来，肖医生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木老师一个人坐在外面等待也是像她一样的忐忑和不安吧。
当时因为肖医生的病情严重，转了医院，又是长在脑子里的瘤，风险很大，木老师向来就是个爱哭心软的人，没有人在外面陪着她，那么大的一个手术，她一定很怕很怕，很想哭很想哭。
那个时候，如果她在身边陪着木老师就好了，至少想倒下去的时候能有个肩膀撑住她。
而现在，她是实实在在的能体会到当时惊慌不已还要强撑着打理一切的木老师了。真的是好辛苦好难熬。
“想哭就哭，干嘛要死死的憋着。”
熟悉的声音落下，一包纸也出现在了视线里。
木木抬头去看，看到来人的那一瞬，像是开了闸门，眼睛一眨，泪水轰然汹涌而出，捂着嘴巴的手上流满了眼泪。
贡勉在木木的面前蹲下，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把她掐在腰间的手抓过来，拍了拍，握紧，放柔了语气说；“昨晚我问你的时候还嘴硬说是个小手术不害怕呢，今天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
木木只顾盯着他看，眼泪还簌簌的掉着，没回话，也没去接那包纸。
她蜷在长椅上，他半蹲着，两人差不多就是平视。
她眼睛湿漉漉的红着，眼眶里溢着满满的泪，整个人因为刻意的压抑哭声而不停的抖着，本来就不大的小脸更显得柔弱可怜的。
贡勉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我真是败给你了，你是我祖宗。”收回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撕开包装，抽出几张纸来，亲自上手给她擦眼泪。
她脸上的那道伤，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了，只留下了淡淡的一条红|痕，不细看看不出来，“脸上的伤怎么和叔叔阿姨解释的？”
木木抽泣着，一顿一顿的，回道：“走路的时候被树枝刮了一下。”
贡勉牵着嘴角笑笑，挑挑眉，有些不信，“这就信了？”
木木都懒得瞪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撇着嘴说：“爱信不信，反正我在我爸妈那里很乖的，不是那种爱惹事也不是会吃亏的性子。”
贡勉将信将疑的哦了声，又抽了几张纸递过去。
木木伸手，但没有接，而是抓住了贡勉的手腕，“你起来吧，老是蹲着怪累的。”贡勉顺手把她的小手握进了手心里，坐到了她身边。
木木从他手里扯过那几张纸，单手摁在了眼睛上，以极其粗鲁的方式抹了两下，身边又没有垃圾桶，只好草草的塞进裤兜里。
贡勉把玩着她的手指，笑道：“对啊，就得这样，好歹也是肖副院长的女儿，得坚强。”
“你怎么知道我爸的职称？”
“掐指算的。”贡勉嘚瑟着挑眉看她一眼，然后继续低着头一下一下的数着木木的手指。
木木抽回手，抱着双臂，抬头斜了他一眼，“我可给你提前说好了，我爸妈不喜欢油嘴滑舌没正形的人。”
贡勉伸手揽住她，有力宽大的手掌箍紧木木的肩膀，头微微斜过去，勾着嘴笑着小声解释道：“我刚刚进医院的时候在门诊看到告知栏里的介绍了，未来的老丈人，很厉害嘛，S省的名医。”
木木微微往后扯开一点身子，伸手在他脸上轻轻的戳了一下，没什么威力的威胁道：“把你的手从我肩上拿下去，一会儿我爸会过来，他要剁你手我可拦不住。”
瞧瞧他这个大爷的坐姿，无所顾忌的倚坐在长椅上，肆无忌惮的翘着二郎腿，单手揽着木木，就那张大俊脸上都带着一股儿嚣张劲儿。很欠打的那种。
贡勉无所谓的摊开那只空闲着的手，放在木木肩上的手上移扶住她的脸，朝自己的方向压了压，煞有介事的不平道：“我最担心你们这种在大院里长大的人了，父母职业差不多，邻里的还是都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意，你敢说在这家医院里没有打你主意的？”
“肯定有。”贡勉来了个自问自答，忽地侧身盯向木木，剑一样凌厉的眉毛挑着，扬声问：“比如？”
“比如，”木木学着他的样子，挑着细细的眉毛，示意贡勉看向手术室，“我妈的主治医生，方阿姨，自小就想把我收为儿媳。”
“那我就更不能放手了。”
插科打诨几句话，木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像是卸下了某些不可知的负担，不再绷着自己，陡然轻松了许多，只是，也没有太多的心情和精力同他讲话，只顾双手抱紧自己，任由他揽着。
中途肖医生倒是过来过一趟，担心手术中的妻子，也担心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木木，但看到蜷在长椅上小小一团的自家女儿有人护着，对方还是位长手长脚的大小伙子，看侧脸，长得倒是俊气硬朗。
肖医生淡淡地从头扫到脚，不动声响的退了回去，后面跟着的实习医生小崔，有些不解，着急的喊了声，“老师，不去看一下师娘了吗？还有木木她……”
肖医生没回头，扬扬手里的病例，“去查房，没看见有人陪着吗？甭跟着操心了，先想想这个月你能不能转正吧。”
没有很满意，也没有很反感，只是有一点，他不满。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小子背着他，总是低着头凑过去，然后再被木木毫不留情的推开，想干嘛他能猜出个七八成。他怎么看着那么不舒服，那么生气，那么想踹他呢。
肖医生没把握好表情，下意识回头冷冷的剜了小崔一眼，吓得小崔手一软差点掉一地的病例，颤颤巍巍地问：“老师，我怎么了？”
“没什么，查房吧。”肖医生面无表情的回。
这一眼是想留给那小子的，不成想没控制好一不小心小崔成炮灰了。
一个半小时之后，手术结束。
肖医生是掐着时间点过来的，一看木老师被推出来，木木迅速跑了过去，贡勉收回刚刚揽在木木肩上的手，不自在的背在身后，朝肖医生微微点头，“叔叔好。”
肖医生咳嗽了一声，把他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淡漠的看过去，没什么情绪的一招手，“去帮把手，推回病房。”
贡勉赶紧应道，“好的。”大长腿一迈，两三步就走到了推车前，帮着一起往病房转。
肖医生竭力保持着高冷的岳丈形象，端着临事不乱的范儿，微微侧身让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碍着这臭小子在场，不然他也会像木木一样扑过去，抓着妻子的手，边叫名字边欣慰的冲妻子笑。都怪那小子，真碍事儿。
不过，刚刚指使他去帮忙，可是好好的过了一把老岳的瘾，得再找点事给他才好，那样自己心里才平衡。肖医生跟在后面，绷着脸，暗暗在想。
麻醉劲儿过去，木老师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前焦急等待的木木，再偏偏头，丈夫在对面的病床上气定神闲的坐着，窗户前，还有位帅气的大小伙子束手束脚规规矩矩的站着。
木老师醒来，木木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看着木老师苍白的面容，干裂的嘴唇，虚弱无力的样子，木木眼睛慢慢红了起来，心揪的难受。
见状，窗户前的大小伙子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木木的肩，笑笑，温声说：“阿姨没事了，别难过了。”
本来还想伸手揽住她，但触到肖医生如雄鹰一样锋利无情的眼神，贡勉抬到一半的手又缓缓的放了下来，肖医生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有了好看的颜色。
“呦，这谁啊？”方阿姨走了进来，“男朋友？”
没等木木开口答应，方阿姨背着手围着肖医生转了一圈，继续打趣道：“啧啧，木木你瞅你爸这张脸，凶死了，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怎么着，木老师没发表点什么？”
木老师虚虚的笑笑，“我倒是想说点什么呢，你就进来了。”
“那你满意吗？”方阿姨走到病床前，瞧瞧吊瓶，又看了看木老师的眼睛，“行，手术成功着呢。”
“满意。”木老师微微笑着，看看木木，又看看贡勉，尤其是看贡勉的眼神十分的温柔。
“得嘞，咱两家看来是做不成亲家喽。”回头看了眼站在床前排成一排的仨人，挥挥手，“行了，你们都出去吧，要换药了。”
出了病房门，肖医生在前面走着，木木和贡勉在后面不时的对视几眼，想着怎样开口叫住肖医生。
不过，肖医生先转过身来，一眼都没看贡勉，嘱咐木木：“到饭点了，你们出去吃饭吧，记得回来给你妈带点流食。我去趟门诊。”
木木应了声，托着脸疑惑道：“可是去门诊不应该往左拐么……”肖医生卯这劲儿的往前走是怎么一回事。
刚迈出一大步的肖医生生生停了下来，无视木木和贡勉的存在，后退几步，转身左拐，不料又退了回来，退到贡勉身边，狠狠的拍着他的肩，沉声道：“有时间，和我喝几杯。”然后，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走了。
“所以，你爸这是认可我了？”贡勉显然是被未来老岳的几个巴掌拍懵了，只是嘴角还挂着劫后余生痴痴的笑，连带着语气都高兴的扬了起来，“是真的吗？”
木木翘着嘴角在笑，她也觉得难以置信。
他们吃完饭回来的时候，木老师睡着了，贡勉小心翼翼的把水果篮和一捧花放下后，拉着木木出了病房。
“我得走了，过两天有比赛要打，这几天队里一直忙着训练呢。”
“你又是偷跑出来的？”鉴于他之前也有这种行为，木木不免惊呼道：“你可真行，不怕被罚啊。”
贡勉摇摇头，伸手在木木额头上点了一下，“我不是不放心你嘛，放心，我不是那么没纪律的人，我请假出来的。”
他这么说，木木算是放心了。
“水果篮里的水果是给阿姨的，下次我来的时候会给叔叔带几瓶好酒，至于那一捧花。”贡勉对着木木眨眨眼，压低脑袋靠的近一些，笑着说：“送你的。”
木木嘴角的笑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她刚刚还纳闷呢，哪有送病人送玫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