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羊肉宴,天已经全黑了下来,与京都不同的,嘉幽关冬天的夜晚寒风阵阵,夹杂着雪花,迎面而来。
伊景韵很怕冷,每年冬天,全家属她穿得最多,喊冷也是最多的。自打今年入了冬,她便不再说过冷,身上的冷再怎么也比不过心冷。
眼下,她确突然觉得怎么这么冷呢?!她搓了搓手,往手上哈着气。
云七停下脚步,伊景韵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怕冷怎么不带护手?!”云七将伊景韵的双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她的手比其他的女子要大一些,手指修长一些,但与云七比起来,她的手还是很小巧。
温热的感觉从双手一路传到了身上,撞进了她的心窝里,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云七,露出一抹浅笑。
“有公子在,还需要护手吗?!”伊景韵调皮地笑道。
“确实不需要。”云七因这回答而心情舒畅愉悦,他撩起披风,将伊景韵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云七带着伊景韵上了城楼,二人站在城楼上,看着城楼下,百姓家的灯火通明,与天上的点点星光交相辉映。
他们背对着月亮,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有些朦胧。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派祥和的表面下暗潮涌动,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要是没有打仗该多好。”伊景韵感慨地说道。
“我们不去打别人,别人也会来打我们,我们必须要反抗才能保住家园。”云七说道。
“其实壮大自己的国家不一定要通过打仗掠夺别国,可以发展农业、商业等等,这些都是可以的。”伊景韵说道。
“这个道理不是谁都能想明白的,亦或者,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目的就是要吞并其他国家,扩大自己国的领土。”云七说道。
“这样的做法,说起来,挺自私的。”伊景韵说道。
“一国之君要考虑的问题很多。像打仗这种事,有的确实是为了国家的发展,有的不过是为了控制他国,成为自己的傀儡。”云七说道。
“不管哪种情况,都是不顾百姓死活,这样的君主,怎么能称为明君。”伊景韵越说越气愤。
“明日我派人先送你跟忘尘喜儿回京都。”云七转移话题说道。
“忘尘受这么重的伤,哪里经得起颠簸,不如就在这边关养伤,而且沈幽尘也在。”伊景韵应道。
“沈幽尘已经将他伤口处理好了,上了特制的金疮药,熬到京都,没问题。回到京都,高悦轩会替他诊治。在这里,反而不利于忘尘养伤。”云七说道。
“你没回去,忘尘回去了也不会安心的。”伊景韵说道。
“别想着留下来,你们回去了,我才能安心在这儿镇守。也别想着半路跑回来,否则有你好看。”云七轻拍了一下伊景韵的额头,言语里尽是警告的意味。
“可是我们不过是契约关系,我做的决定你也不能干涉啊。”伊景韵不满地说道。
“契约上没有说让你来送死。”云七淡淡地说道,语气不容置喙。
伊景韵看着远处的星空,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吧,公子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嗯。”云七发出一个鼻音。
伊景韵没有再说话,又陷入了一片寂静。约摸半个时辰后,他们从城楼上下来了。
他们在城门口遇到了赵宇鹏跟赵翼德,看他们身上的雪以及地上的脚印,这父子二人好像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
“云公子,可否允许我请伊姑娘喝杯茶?”赵宇鹏双手抱拳说道。
“不允,谁知道你会不会因为韵儿的长相而胡言乱语,进而乱点鸳鸯谱。”云七一点情面不留地拒绝道。
“云公子误会了,老夫真的只是想请伊姑娘喝杯茶。”赵宇鹏有些尴尬地说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云七说道。
“云公子,伊姑娘还只是你的未婚妻,你二人还未成亲,你就这么束着她。若是成了婚,岂不是要将她关在府里?!”赵翼德上前一步,不顾赵宇鹏的阻拦说道。
“翼儿,不可胡说八道!”赵宇鹏呵斥道。
“赵公子说的什么话,我是个守规矩的。莫说我是公子的未婚妻,就算不是,这夜黑风高的,我也得顾及自己的名声,顾及家族名声。孤身一人与二位喝茶,像什么话!赵公子,是想毁了我吗?”伊景韵不满地看着赵翼德说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翼德被这么一质问,慌乱地摆手解释。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还请二位让路,我还要送韵儿回去休息。”云七说着将赵翼德拨开,拨到一边去,搂着伊景韵往宅子的方向走去。
目送云七与伊景韵走远了,赵宇鹏一巴掌拍在了赵翼德的脸上。
“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就敢胡言乱语。”赵宇鹏冷哼道,他现在心中对子书絮儿也有了怨怼,若不是她,赵翼德也不会变得如此急躁。
“爹,我敢以我的性命起誓,这伊景韵定是絮儿表妹。”赵翼德捂着脸,看着一脸怒容的父亲斩钉截铁地说道。
“哼,以命起誓,没有真凭实据就敢赌命,你有几条命可以堵的?!还是觉得我与你母亲能受得起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以这种方式,你不觉得丢人,我都觉得没脸。”赵宇鹏冷眼说完便离开了,只留下赵翼德一人独自站在城门口。
翌日清晨,太阳高高升起时,云七果然派了三个男子过来接伊景韵、喜儿与忘尘三人。
三名男子将忘尘抬上了马车,伊景韵与喜儿随后,这马车比较宽敞,他们三个坐进去了还绰绰有余。
马车上铺了软垫,还有三床小棉被跟三个软枕,软垫上有张小桌子,桌上燃着熏香。马车两边的小窗户已经关了起来,寒风冰雪进不来,这车内倒也是暖和。
三名男子,两名驾车,一名骑马在前头探路。
伊景韵没有看到云七,她时不时地打开小窗户看一下,一直到出了关门口也没看到,她有些怅然失落。
“姑娘,你这是在叹什么气?”喜儿问道。
“不能上战场杀敌,有些遗憾。”伊景韵替自己的心情找借口,并自我催眠:没错,就是因为不能上战场才导致了自己怅然若失的。
云七站在城楼上,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伊景韵,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恨我。云七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城楼。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着,喜儿靠着软枕,昏昏欲睡,她为了照顾忘尘,几乎一夜没合眼。
伊景韵打开小棉被盖在了喜儿的身上,喜儿动了动身子,砸吧了两下嘴,直接睡了过去。
“忘尘,以后要好好待喜儿。”伊景韵看着喜儿的睡颜说道。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忘尘应道,他的气色比起昨日已经没有那么苍白,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还有些红润。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说。我从未将喜儿当做下人,她就像我的妹妹一般。日后,她出嫁了,我会给她置办丰厚的嫁妆。若是你敢欺负她,我不会饶了你的。”伊景韵说道。
“你这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忘尘越听越觉得不太对的样子。
“忘尘,既然来了这嘉幽关,还没体验够这里的风情,我怎么舍得回去。”伊景韵笑着应道。
“公子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忤逆他的意思。”忘尘说道。
“那是你们,我与你们不一样。”伊景韵笑了一下说道。
“不管是不是一样,你最好不要触了公子的底线,否则,后果很严重。”忘尘再次提醒道。
“我知道。”伊景韵应道。
其实她昨晚不小心听到了云七与沈幽尘的计划,虽然只有两三句,但她也要放手一搏。
忘尘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说什么,听与不听,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一直到天全部黑了下来,忘尘也没见伊景韵有什么动作,他有些疑惑。
这一夜,平安无事。
直到天大亮了,马车走了好远,伊景韵仍然在马车上,忘尘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伊景韵,心想她不会是嘴上说说而已吧。
晌午,伊景韵借口去解手,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了。
护送他们回京都的三名男子,由其中一个驾车的回嘉幽关禀报云七,剩下的两个继续护送喜儿与忘尘回京都。
伊景韵尾随那个报信的回嘉幽关,在离嘉幽关五百米的地方,她将那个人给打晕,然后五花大绑。
只是她还未进关,眼前闪过一个人影,下一刻便觉得天旋地转,被拉进了一个怀抱里。
“果然是个不听话的。”耳边响起云七愠怒的声音。
“公子!”伊景韵心中一紧,随即对云七眨了眨眼,“既然公子早知道我会返回来,何必这么费周章地送我回去?!”
“我说过,你没有送死的必要。”云七说道。
“那我现在已经回来了,你难不成要亲自送我回京都?!”伊景韵眯着眼睛笑了一下。
“唉,既然你这么执意留下,便留下吧,只是不要再擅自主张,打仗可不比做生意。”云七说道。
“我知道。”伊景韵正色道。
“嗯。”云七应着,施展轻功,带着伊景韵往关内去。
身后一个男子像幽魂般出现,帮被伊景韵五花大绑的男子解开绳子,二人朝着云七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跟了上去。
回到关内,见到伊景韵,沈幽尘与小柱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倒是陆之远、赵宇鹏跟赵翼德均吃了一惊。
陆之远还想劝说伊景韵回京都,只是还未开口,便被伊景韵给道破并拒绝了。
“我不想做什么巾帼英雄,我只想陪在公子的身边,与他并肩同行。”伊景韵握住云七的手浅笑着看着云七。
“但是我不可能时刻都护着你。”云七笑着说道。
“韵儿的武功是公子教的,公子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韵儿没信心?!”伊景韵玩笑道。
“对自己没信心。”云七突然正色道,虽然未正式开战,但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危险。
他突然觉得很害怕,害怕失去眼前这个笑意连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