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楠赶到季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大厅寂静，舒家的人全部看着舒窈，脸色并不友善，尤其是姚文媚，脸上的得意快遮掩不住了。
反观舒窈，她站在季之恒前面，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身侧的手握得死紧，赵楠隐隐能看到她手掌心上的鲜血。
他突兀的进来，大厅所有人的目光瞬时朝他聚拢过来。赵楠扯起嘴角，无暇去细究究竟发生了什么，扫了一眼茶几，见上面的文件还没有签字，松了一口气。
他把带来的文件递过去，“之前北美的项目，北美那边现在已经全权转交给了星浩，这是权利转让书，你们可以看一下。至于之前你们强行让星浩把项目执行权给和季氏集团的约定。”
赵楠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西装，严肃着脸，学着北美项目负责人的语气说道：“全部作废，季氏集团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亲自找我谈。”
他的话一落，季老爷子，季凉封和姚文媚脸色齐齐一变，老爷子拿过权利转让书看了看，沉着脸把转让书摔到茶几上。
“谈好的事情说改就改，把商场当什么了？季氏集团不会认同这份转让书，北美的项目该是季氏集团的就是季氏集团的，谁也别想拿走！”
赵楠有些想笑，老爷子这思想还留在几十年前呢？时代变迁，商场上哪还会有什么谈好了一说可言，就是白纸黑字签了字，照样可以反悔。
商场从来都是利益至上，很残酷，但是是商场运行不殆的铁律。
赵楠推推眼镜儿，语气礼貌温和：“那这个星浩就做不了主了。项目再大，归根究底我们也只是和别人合作，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呢。季老爷要是真不认这转让书也没事，我这里有项目负责人的名片，季氏集团要联系对方，随时可以。”
言下之意，星浩根本不怕季氏集团抢，因为这个项目就是星浩的，谁也抢不走。
老爷子一口气差点提不起来。赵楠还嫌不够，收起茶几上的合同，说：“这个合同用不上了，我就带走了。”
老爷子气得脸色胀红，呼吸急促，杵着拐杖敲了好几下地板，“混账！混账！”季家人见此，也顾不上和赵楠理论，忙围上去给老爷子顺气。
赵楠啧啧地看着他们乱作一团，走到舒窈身边，小声说：“舒小姐，谢谢你帮我拖住了时间。现在星浩资金重新流转，暂时不会有问题了。这边交给我处理，你和季总先走。”
舒窈没说话，看也不看季之恒，拉起他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下来礼貌地对季老爷子鞠了一个躬，“打扰了，今天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下次一定郑重登门拜访。”
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的礼仪，这是一个人该有的基本教养。
季之恒静静跟在舒窈身后，出了别墅，舒窈放开他的手，转身要离开，季之恒反手拉住她，“要听一下我的解释吗？”
他幽沉的眸子一点点变得清明，又用在公寓里向她表白时的眼神看着她，“我想解释给你听。”
舒窈抿唇，冷着的脸色终是缓缓收了起来，季之恒的眼神，让她拒绝不了。
季家别墅外，葱郁林木遮掩天光，只零零落落洒下些许光线。舒窈走到一棵树下靠着，纤细的身形像是一道优美的弧线。
“我从没有打算卖掉星浩。”季之恒一开头就是这一句，舒窈略微诧异的看向他，“股份是我给他们的。母亲一辈子就那么一个心愿，我怎么也要满足她。”
“可……”舒窈皱眉，也不用百分之十八的股份这么多吧？这快有五分之一的股份了，季之恒不可能料不到季氏集团拿着股份不会安分，肯定会暗中收购其它股份，利用董事会把他拉下来。
今天的局面，就是如此。
季之恒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这个决定确实很傻，他那个母亲，在被赶出季家之后，对他并不好，可是，她曾经对他好过，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当初是他主动和季家做的交易，季家狮子大开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个代价，他还给得起。
“且，创立星浩的初笔基金，就是用我卖了在季氏集团的股份换的。不用担心，这不是没事？”
这叫没事？
今天要不是她赶过来阻止，或者赵楠再晚来一步，星浩可能已经易主了。
舒窈下意识要反驳他，可看到季之恒平静的面容，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确实是没事，可怜我这个秘书，平时兼职助理不说，关键时候还要兼职外联部国内国外飞跑断腿。”赵楠出来听到这么一句，张口就和季之恒抬杠，“北美的项目，你拱手让给季氏集团，星浩的股份，你给季氏集团，倒是哪一次和我商量商量啊。这次要不是北美那边还算好说话，你的计划还指不定能不能成。”
季之恒看他一眼，“我只在乎结果。”
赵楠一噎。
北美的项目之前有意邀请舒窈做形象代言人，对于这个项目，她多少知道一点。她以为这个项目一直是星浩的，没想到，季之恒还把它给了季氏集团，而现在，又回到了星浩的手里。
按理来说，季家家大业大，这几年虽不如以前，但基底要比星浩殷厚，北美那边和季氏集团合作了，便不会再改变决定和星浩合作。
为什么，现在又改变了主意？
舒窈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出来，头顶，一片落叶落下来，恰好落在舒窈的拖鞋上。
季之恒走到她身边，蹲下，拈走舒窈拖鞋上的树叶，舒窈看到他的动作，反应过来自己的穿着，缩回脚，一根根雪白的脚趾紧张的蜷缩着。
季之恒眼里闪过笑意，舒窈脸色一红，索性转过头不看他。
季之恒眼中的笑意更浓，口中却不紧不慢的回答：“北美要想通过L市打开国内市场，自然要选能长久合作的伙伴。季氏集团是基底殷实，但是，它老了。”而星浩，无论是领导人还是这个公司，都很年轻，年轻意味着无限的可能。
舒窈没有被他美好的说辞迷惑，点出关键，“但北美项目这么大，他们也不可能就凭你们三言两语就改变决定。”
赵楠一怔，舒窈根本不懂商业场上的事情，可一下子就敏锐的找到了关键点，这样的可怕直觉，是受舒家父母的影响么？
季之恒也不瞒她，“是，北美要品牌入驻星浩，主打品牌。”
“那岂不是要让星浩成为他们的附属公司？”北美的实力，主打品牌就是取代星浩主品牌。季氏集团成立太久，内部高层已经固定，北美难以撼动，所以选择星浩，星浩正值不稳，更方便他们掌握。
季之恒直起身，“我不会让星浩落到那个地步。”语气淡而坚定。
舒窈微微一愣，也是，季之恒是什么人，白手起家，一个人把星浩发展到现在的商业新秀，他的手段和谋略，比她高太多。
“我送你回去。”舒窈回过神就听到季之恒这一句。
话题怎么跳到这里了？
不等她回答，季之恒拉着她上车，他的手有些凉，结结实实的包裹这她的手。
季之恒给舒窈细细戴上安全带，又抬手理了理舒窈乱糟糟的头发，才对小跑过来，准备搭便车的赵楠说：“车费报费。”
言下之意，自己打车回去。
赵楠：“……”
眼睁睁看着车子滑出视线，赵楠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天发不出来，季总你就是这么对你累死累活跑断腿的秘书的？
一路无话。
星浩的问题舒窈暂时可以放下心了，可是，她和季之恒的契约书的事情，舒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车内发动机轰轰响着，车外，人影飞速从眼前滑过。
舒窈微眯着眼睛看着，“我们私下解除婚姻关系的事情，你是不是和爷爷说，是你先提出来的？”
“吱――”车子猛地停下，舒窈眼前一花，身形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心里慌乱，忙拉住安全带，刚稳住身形，她听到季之恒说：“到了。”
舒窈往车窗外看去，果然抵达了公寓外，媒体记者还没有走开，潜伏在入口附近，还有一些潜在草丛里。
“去我那里。”季之恒调转车头，压低声音，“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被拍到的话。”
星浩刚稳定一点，这时候可不适合再遇到风波。舒窈点点头。
季之恒的别墅地址倒是没有被曝光，周围很安静，一个媒体记者也没有。对比了自己的公寓的情况，舒窈心里微妙的觉得有些不平衡。
季之恒拿来一双干净鞋子，舒窈拿过正要换上，季之恒收回了手，半蹲了身子，“抬脚。”
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脚上的视线，舒窈心里一慌，往后退了退，退了小半步，被季之恒抬手捉住脚踝。
季之恒没有抬头，稍用了力，抬起舒窈的脚，给她换鞋，一只换完，他又说：“另一只脚。”
换了鞋，季之恒才收回了手。
舒窈觉得很不自在，绕过他，坐到沙发上，坐下后，觉得和季之恒离得不够远，又往外一直挪。
“再挪就坐地下了。”季之恒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舒窈低头一看，果然她已经坐到了沙发边沿，脸上闪过一丝羞恼，不看他，往里挪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