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登门造访,柳恩承虽然很想早些将这门亲事达成,但是,谭家如今也仅仅是和柳家口头上说了会有这门亲事,仅仅也不过是前来问了生辰八字,并未走完“六礼”,谭梦浙连番上门,于礼法不和。
加之柳家和谭家的家世之别,柳恩承自然想到谭家是不是在对柳家进行试探或者说轻慢,认为柳家就是一介商户。
这两日,谭梦浙看起来也并非像是传闻中说的命不久矣之人,莫不是要反悔,柳恩承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又加上昨夜大夫人在他耳边说:“老爷,谭公子这几日时常在沉香阁逗留,咱们柳府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院,却也是清白人家,家中还有几个女儿未嫁,虽然洛儿和谭公子已经是众人皆知的未婚夫妇,可他们二人终究还没有拜堂成亲,这样不遮不掩的,以后对咱们柳府的名声可是不好,知道的说是二人情深意厚,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柳府的姑娘都是没有规矩的!”
他历来注重家声,如今更不能因为这样一件已经铁板上定钉的事情,将柳家的家声给弄坏了。
柳恩承思前想后,这事情越想越慌,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在他心里面,一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生生睁眼到了天明,昏昏沉沉起来,就想早些见到谭梦浙,与他好好说一说,自己闺女嘛,他得好好想一想,要是这女儿突然又不干了,又来一次跪地拒婚,让谭府知道了,可是不得了,越想越是头疼。
于是,天刚亮,他就在大厅里坐着了,还给门房打了招呼,只要谭梦浙过来,就立即将他请在大厅来。
谭梦浙连续三日针灸,如今身体已经轻松了许多,走路不再走两步歇一下,走三步喘两口,说话也不像原来一样费力了,心口跟秤砣一样吊着的感觉没有了,走路都能挺直腰板。
谭夫人见着,一口气的夸赞柳思洛是个带福气的人,巴不得赶紧过了“六礼”将柳思洛抬进家门,让喜气更浓,把谭梦浙一身的病气给彻彻底底的冲散了才好,早起送谭尚书上朝的时候就提醒了两句,“浙儿这几天去了柳府,身子倒是不错,看他高兴,应该是喜欢那柳家姑娘,这婚事倒是可以早些。”
谭尚书眉头皱了一下,“先找浙儿身边的人来问问,你也别见着就道好,浙儿那边你也问一问他的意思,他要是点头,这婚事就提前定下来,婚期嘛,找人来看一看,自然是越早越好。”
谭夫人唇畔的笑意止不住,自从昨儿见着自己这个儿子在园中散步了,还陪着自己说了一盏茶时间的话,心里面就打定主意要这柳家丫头了。
于是,谭梦浙还没有醒来,一直寸步不离跟在他身旁的侍从便被谭夫人叫到了跟前询问。
侍从这几天来,没少吃柳思洛做得好饭好菜,有道是吃人嘴短,噼里啪啦捡着好听的一顿夸,这话说到了谭夫人的心里。
女子要贤惠,如何贤惠,不就是会针线女红,会叠衣做饭吗,这些事儿虽然大户人家的下人会替主子做了,但是,听着自己未来媳妇能下厨做菜,还会岐黄之术,自己儿子又这样喜欢,这不就是跟当初的她和谭尚书一样吗,一拍即合,还有什么好说的,等着自家儿子起来,问清楚了,就让人去准备礼物。
何况, 娶个儿媳妇进来,以后自己还能跟着去做做菜,出门去逛逛街,免省得看着府里那两个妖精整天的抑郁。
听说这儿媳妇是一个庶女,好像还不是特别受待见,也是,自己那个病体儿子,前段时间那个样子,谁愿意把自己心肝儿给拿出来祸害。
开始明明也只是想找柳家的一个闺女,也不一定非要是谁,当时柳府就把柳思媛的庚帖给送来了,但是,不过三日,想来是听闻自己家浙儿的病症很是严重,就巴巴的来将柳思媛的庚帖换了回去。
柳家老爷当时还连声道歉认罪,只说是自己三女儿柳思洛的生辰八字与浙儿的更加合适,当时也不过仅仅是当做柳府圆谎的一句说辞,心中还有些不悦。
如今,看谭梦浙身体日渐好转,又闻柳思洛这般贤良,二人相处又如此融洽,谭夫人心里别提多舒心了,当时更换帖子一事,早就被冲散干净了。
谭夫人和两口茶的时间,就将谭梦浙和柳思洛二人婚后甜蜜生活联想了一遍,还想着自己有一个大胖孙子可以带,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没有女儿,一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给自己拐个闺女来自己疼就很不错,刚刚的想法又是前进了一大步。
于是,当谭梦浙来到谭夫人面前的时候,谭夫人就讲自己这些想法完完整整的暴露给了谭梦浙,谭梦浙向来知道自己亲妈神经有些粗大,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也差点没忍住一肚子的笑。
当然,他吃了人的可口饭菜,又被人救了这半条命,嘴里有糖,说出来的话就不简单了,最后送上一句“全凭母亲做主”这样皆大欢喜的话,让谭夫人精精神神的去找人办事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客厅里,喝了两口茶,压压惊。
晨光正好,这几日沐浴阳光,针刺灸疗的时候,倒是见着太阳也有了几分精神。
还有十来天,针灸的疗程过后,再用汤药浸泡身体,在腰间和胸前热敷药包,配上口服之药,内调外辅,合二为一,将毒逼出体外,连续三月,他的肺和肾多年的毒素便会全部消除,功能也就会逐渐恢复。
当然,要说完全恢复肯定不太现实,那时间会更久一点,但是,两三个月的疗程,至少比现在好很多,日常的起居是足够了的,剩下的不过是固本培元而已。
只要不是劳累伤身伤神的事情,谭梦浙根本就不用担心身体问题。
这些话是柳思洛给他讲的,他相信柳思洛的话。
来时正巧赶上东巷口的珍味坊出新品,他打后门进去找了掌柜要了松子百合酥和香滑芝麻糕,这几日在沉香阁,他发现,自己未来的媳妇,柳思洛似乎对吃的特别感兴趣,一手菜做得色香味俱全,还别具特色。这珍味坊的点心向来不错,柳思洛应该会喜欢。
当然,柳思洛的那些菜里,火锅这种玩意他就算是想吃,府里面也会因为火锅不太适合他的身份而放弃做这道菜,倒是在沉香阁,一顿酸香鲜美的鱼片火锅,一顿三鲜丸子豆米火锅,两顿下来,至今回味无穷,想起来还会不自觉的流口水。
柳思洛做的菜,虽然全是普通的家常小菜,却总是十分的下饭,让人喜欢,远比那些华而不实的富贵菜来得真实。
昨日柳思洛凉拌的藕片,爆炒的肉片酸笋,一条红烧鲫鱼,一份冬瓜肉片汤,不仅看着养眼,还让他不自觉添了一碗饭,他可是有大半年不曾认认真真吃完一碗饭的人了。
想着想着,心头不禁想到一句话:这丫头似乎比较下饭。
“公子?”侍从拿手在谭梦浙的眼前晃了两下,见他毫无反应,只好提高音量喊,“公~子!”
果然,提高音量向来是治疗失神的一大绝招,在回忆中的谭梦浙猛然魂归,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望着形影不离的侍从道,“怎么了?”
侍从掀开帘子,“公子,到了,不过,刚刚柳家门房上来说,柳家老爷请公子前厅说话!”
谭梦浙收回神思,收敛了情绪,将手上的点心递给了侍从,只道,“无痕,你将点心送去沉香阁,跟她说,算了,给她就行,其他的我一会儿亲自和她说,赶紧去!”
说完,自己径直去了前厅,无痕看着点心有些征愣,自家公子最近还真是相当的奇怪,快赶上没生病之前的样子了。
柳恩承心下焦急,虽不过是辰巳之交,却是像过了几个春秋一般,此时见他前来,心下的焦急才减少了几分,急忙上前道,“公子身体欠佳,怎地这般早就出门!”
谭梦浙道,“岳父大人哪里的话,这几日到府上走动,与思洛说话聊天,吃她做的可口饭菜,竟是养出了几分精神,今日早些前来,家中父母见我这般,甚是高兴,今日再来拜访打搅,一是再寻思洛,二是有事要与岳父大人商量。”
柳恩承被这一声岳父大人惊得有些失神,想了一个晚上和一个早上的话,硬生生被炸成了渣,愣是说不出来话,只得道,“贤婿哪里的话,你与洛儿若是谈得来,就多和她说说话,要吃什么,尽管说一声就是,不知有何事需要与我商议呀?”
谭梦浙想起临走时自己母亲的话,“浙儿,这几天,我也是看出来了,那思洛也是和你有缘的人,不然,你被这病折磨了这么久了,延医用药也不见起色,这才去了柳府几次,虽不见你有多好,但是,这精神头就是比以前好了。那信虽然是来得蹊跷,如今看来,对你是大大的有好处。你这一天到晚的去,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为娘自是高兴,只是人家思洛还是一个未出嫁的,咱们谭家六礼也还未全,你若是真的喜欢,好歹把这婚期定下来,你们就算时常聚一聚,外人也说不得什么闲话,损伤不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你看,要不咱们早些将婚期定下来,成不?”
他这几日光顾着自己身体的事情,加上柳思洛又是一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还好今早母亲细致想到这些,这一提醒,他也自然同意,想来思洛应该也不会拒绝,就算是她有其他的想法,她似乎也是要先嫁给他的,他反正先娶到手,至于她说的和离一事嘛,那是以后的事。
“家父如今还在朝堂之上,暂时还不能前来,梦浙便先与岳父大人明说了,虽然这事情,由我来说,实在是不合礼法,但是,梦浙心属思洛,还是希望早些将思洛迎娶回家中,望岳父大人成全!”
柳恩承内心不提多高兴了,这事情,来得突然,却又来得及时,他还想着怎么开口,这话,这话就让别人开口了。
本来他还在担心这谭家对柳思洛不满意,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