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到了晚上，路边的烤串店总是特别热闹。
从警局出来，安远怀请客，把何松明母子，还有陈劲母子，闫心华父女都请来吃宵夜，当然还有林菀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吃货，以及苏玲和陆玮两个人。
几人往大圆桌一坐，坐得满满当当。
烧烤店老板见了林菀几人，乐呵呵说道，“妹子又来啦。”
林菀抱拳说道，“多谢老板上回仗义相助。”
“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我们北方汉子。”老板问，“不来一打啤酒？”
林菀想说好啊好啊，可眼看一桌的学生，还是打算拒绝。闫爸爸一口就说，“一打哪够啊，两打！”
两个当妈的欲言又止，可大家还不熟，不好说什么，就没阻止，只是说，“拿些果汁给孩子喝吧。”
林菀早就想喝酒了，她也不知道高三之后有没有喝过酒，但高三之前绝对没有。酒上来后，她就去拿了杯子，迫不及待地要了一杯。
安远怀提醒说，“你可别喝醉了啊林小菀，我可背不动你。”
林菀自信说，“我酒量不至于这么差，你喝不喝？我们可是成年人了。”
“不喝，我要保持大脑的清醒。”
“自律的人真可怕。”林菀嘀咕一声，喝了一口冰啤酒，不知道是天气闷热还是她能适应，这一口下去简直太舒心了。
闫爸爸说，“你们几个小家伙不来一杯？”
曹欣秀脸色微变，“小孩子不能喝酒。”
陈妈妈也说，“对啊，让他们喝果汁。”
闫爸爸自己倒了一杯，闫心华舔了舔嘴唇说，“爸，我也想喝。”
“那就喝。”
说着他就要给女儿倒酒，却被旁边的曹欣秀和陈妈妈赶紧拦下了，一脸严肃，“你怎么当爸的，怎么能给孩子喝酒。”
闫心华说，“阿姨，我读书晚，三月份就已经满18了。”
“那也不行，还念书呢。”
两人极力劝阻，闫爸爸说，“嗨！让孩子尝试一下新事物也没事吧，养孩子又不是养熊猫，没那么娇贵。”
曹欣秀说，“反正我家孩子不能这么惯着，才多大的人。”
闫爸爸学着她的话说，“反正我家孩子就是放养，你看看我女儿，多健康多乐观多开朗啊。”
陈妈妈问，“那学习好吗？”
闫爸爸被戳死穴，呛了个正着，陈妈妈立刻露出胜利的笑容。陈劲低声对他妈说，“妈，我在班里排名比闫心华还少三个名次呢。”
“咳咳咳……”陈妈妈也剧烈咳嗽起来，这小王八蛋，不争气！
唯有曹欣秀腰杆笔挺，她儿子在年级上都是有排名的。
陆玮笑说，“其实成绩也不是唯一啊，都说德智体美劳，不是还有其他四样。”
说完他就被曹欣秀瞪了一眼，闫爸爸和陈妈妈赶紧回到阵地上，说，“是啊是啊，德智体美劳嘛。”
苏玲说，“但高考除了特长生，普通学生谁管你德智体美劳，只看成绩，其他都是假的。”
一句话又把刚圆回来的气氛打到了冰点。
林菀恨不得瞪死苏玲。
曹欣秀说，“是啊，高考只看重成绩。”她对何松明说，“儿子，妈刚才说的话重了，妈不想赶你走，可是你爸给了你什么？你不能这么对妈妈，你要好好念书，考上好大学，给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看看，这才是我们家唯一的出路，知道吗？”
何松明点点头，人还有些木木呆呆。
闫爸爸看不下去了，说，“你看你家孩子都快成木头人了，这样考上好大学有什么用。”
曹欣秀说，“那我们有什么出路？对穷人来说，高考就是唯一的出路。”
闫爸爸顿了顿，这话好像没法反驳。
安远怀说，“话不是这么说。”
林菀偏头对旁边的陆玮嘀咕说，“你师父又要开始讲大道理了。”
陆玮低声说，“我师父又要耍帅了。”
苏玲也凑了过来，说，“安远怀是真帅好吗，林小菀你什么眼神。”
“那给你啊。”
“你们要是没结婚我倒真是可以考虑一下。”
林菀顿了顿，虽然是玩笑话，可她怎么心里咯噔了一声，不那么愉快呢。
苏玲从她脸上捕捉到这微妙的情绪，略一想，笑了笑。
安远怀继续说，“高考不是任何人唯一的出路，但在同一起跑线上，确实是最好的出路。”
桌上几人仔细斟酌了一会这话，陈妈妈先开了口，说，“不是我炫耀啊，我家还算有几个钱，虽然我儿子念书不厉害，可我和他爸还是想他考个好大学，就算考不上好大学，也不想他就混个高中毕业证书，还是会想法子送他去外国镀金的，否则说出去没面子。”
闫爸爸喝了一杯酒，才说，“我小时候嘛，常被我妈拿着鞭子在后头追着看书看书，所以长大以后就不喜欢自己的女儿也这么被迫念书，那多没意思啊，就自由教育了。”
曹欣秀坚持说，“那也一定要读书。”
闫爸爸说，“可养儿子养成你这样也没意思啊。”
曹欣秀急红了眼，“我指望儿子成器哪里错了吗？”
“没错，但孩子也该有个快乐的少年时期。”
“该用功的时候要什么快乐！”
“错过了就没了啊。”闫爸爸说，“你啊，就是让人死读书。”
曹欣秀说不过他，都要哭了。
“你们不要这样说我妈。”一直没开口的何松明哽声，他埋着头，说，“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妈有多辛苦……”
陈劲吓了一跳，忙把纸巾盒推到他面前，“何松明你坚强点。”
闫心华也勉强笑笑，“对啊，大家都是在随便聊天呢，你别当真别放心上啊。”
何松明用手背抹了泪，说，“我妈一天打两份工，早上四点起来，中午就随便啃个水馒头，晚上11点才回家。你们总说我怕我妈，一分钟都不敢在外面逗留，可我不是怕，我是不想我妈担心。我知道，只要熬过这高中三年就好了，到了大学，我可以申请助学金，可以勤工俭学，再熬四年，等我工作，我妈就轻松了。这些你们根本不会明白的……”
闫爸爸也觉得刚才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低声说，“其实我的意思就是适当放松，别把神经崩太紧，我没指责你妈妈。”
何松明点头，又说，“我知道我这人有点刻板，有点呆，可现在不这么努力的话，以后我会后悔的。该玩的年纪在童年，该学习的年纪在高中，该奋斗的年纪在大学后。我羡慕你们能活得那么轻松，但我不能，我肩上有责任。”
陈劲和闫心华头一回发现平时懦弱的何松明原来这么不一样，他们还总笑话他太怕亲妈。
可同样的年纪，何松明早就是个小大人，知道自己要怎么，肩上担着什么样的责任。
陈劲说，“何松明，我敬你是条汉子！”
闫心华也说，“我以后再也不拉你去玩了，我们……我们一起写作业！”
林菀感慨最后五个字简直是豪言壮语啊，她拿起酒杯说，“自己选的路自己扛，不管选择哪条路，十年后无悔就好。”
闫爸爸说，“这话说的好，自己选的路自己扛，谁后悔谁是王八蛋。”
闫心华一震，悄声问，“爸，万一我后悔了咋办？那你不成大王八蛋了？”
“去，做你的王八蛋去，那你还不好好学习。”
“……爸你刚才还让我有个快乐人生呢。”
怎么转眼就要她学习了。
烤串陆续上来，刚才针锋相对的气氛已经缓和下来，谁的人生谁负责，谁也不能干预谁。
只是陈劲若有所思，吃着烤串对闫心华说，“我想好好学习，何松明这小子说的没错，童年玩，高中学习，大学奋斗，我们现在是不是太浪了？”
闫心华说，“我在努力啊，只是考不好而已。”
陈劲笑出声，“得了吧你，你还努力。”
“我……”闫心华说，“好吧，好像是没。”
“要不……我们努力试一试？搞不好能上个三流大学呢。”
“好啊，谁不努力谁是小狗。”
“喂，何松明，改天有空给我们补课啊，付补习费哦。”
“啊？不用。”
“要的要的。”
对面三个小朋友时而笑时而闹，林菀看得脸上都不由露了笑，她感慨说，“青春真好。”
安远怀打趣说，“忘了你的青春时代是不是很不开心？”
林菀说，“本小姐现在也很年轻好不好。”
“本小姐？”安远怀听见这个陌生自称，偏头一看林菀，满脸通红。
这家伙……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嗝。”林菀打了个酒嗝，看着安远怀笑了起来，“安远怀，你怎么多……多出了个……双胞胎弟弟啊。”
安远怀：“……你酒量也太差了吧。”
“嗝。”林菀又打了个酒嗝，一头扎进他怀里，呼呼大睡起来，手里还拿着两串来不及吃肉串，也一齐扎进安远怀的衣服上。
“……”有点洁癖的安远怀想……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