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苑。
“这么久了,阿蒙应该也长高了吧?”瑶权笑着问道。
老伯笑着点头,还给他们沏了茶,“小孩子都是那样,长得快,一个不注意,衣裳都不合身了。”
“他有在念书吗?”
老伯点头,“和私塾的先生有些私交,便把他送去那里了,可这孩子,看起来不像是读书的料,可能,是此前与东方大人你交流过后,那孩子便想要保家卫国,还说长大后要去打仗呢。”
瑶权低眸含笑,语气很是温和道,“那样也很好,本来男子保家卫国就是理所当然的,他能这么想,老伯应该高兴才是,有些孩子的确不适合念书,你也不能总是逼着他。”
“是啊。”
杨协听着他们的对话,就有点疑惑,转眸看着瑶权问道,“你以前告诉那孩子要从军吗?”
瑶权也看向了杨协,眼神很是温柔,“好像说过,也难为阿蒙听进去了,不过我不觉得这样不好,既然他不想,又何必为难?”
杨协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
“怎么,你也想去从军了?”
“我……”
“可以啊,想要从军名额,我这儿路数太多了,越大都督可以问问,我弟弟可以问问,甚至陛下那里,我也可以帮你问问啊。”
杨协吧脑袋转了过去,有点慌张地拿起杯子,茶水一口就给抿了,“我,我还是算了,不劳烦大人费心了,需要的话,我自己可以的。”
瑶权看他那个样子,就算只是透着阴暗的烛光,都能看得出这家伙的耳根子红了,“你怎么了?有那么害羞吗?”
“大人还是不要总是对着我笑了,以前大人是男儿装的时候,我就觉得好看得不自在,现在是女儿身了,那就,更不自在了。”
瑶权顿时低眸笑出了声,那老伯也跟着摇头笑了笑,很是慈蔼的模样。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夸我,无论男女模样,都是美得出尘绝艳的吗?”
杨协抿唇,瞟了她一眼,然后傻傻地点头,“嗯。”
瑶权顿时心情好起来了。
“你这孩子,还真是可爱。”
杨协不语。
“看起来,大人如今的朝堂生活,过得还不错。”老伯轻言。
瑶权也只是低眸,淡淡回道,“也就是那样,以前的朝堂,尔虞我诈,现在的朝堂……”她无奈地摇头,“咄咄逼人。”
“当今陛下,登基多年,一直没有子嗣,确实是很大的问题,这民间也很是挂心陛下这个问题啊。”
老伯一言,让杨协的眼睛定定地就看向了瑶权,似乎在担心瑶权什么。
而瑶权的眼神也确实阴骘了下来。
“陛下没有子嗣,确实数得上是件国事,而且对于国祚,国本,都无比重要。”瑶权抬眼看着笑眼弯弯的慈蔼老伯,浅笑道,“倒是不知道,老伯您也是一位隐世的高人。”
老伯摆手摇头,“到了这个年纪,确实可以装装什么隐世高人,可是我也已经老眼昏花了,之前不也比不上阿蒙来得火眼金睛,都看不出来大人的女儿身吗?那些话,只不过都是听别人说来的。”
“我懂。”瑶权看着老伯,“高人少思,智者寡言。”
老伯先是一怔,然后又是慈蔼地点头笑了笑。
“既然大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对陛下此事,可有什么对策?”
瑶权摇头,“朝中老臣,还有许多的宗亲,对此事的关注度,超乎想象地高,而且多方诘难,我这个丞相也委实不好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一边摇头,一边拿起茶水,抿了起来。
杨协低眸道,“大人,此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可我是丞相,就算不是我的问题,那也与我有几分关系,我还答应了群臣,多劝谏劝谏陛下,只是陛下他听不进去,何况……”
我是真的不愿意,他和别的女人,做那样的事情……
脑海中,是忽然迸发出他们在一起的种种回忆,尤其是造孩子的第一步骤,他们在太庙做的那些事情,说不出口,可又无比旖旎。
“民间皆知,陛下对丞相大人,钟爱有加,甚至到了虚设六宫的地步,以致于现今,民间说要为陛下挑选秀女,都没有多少人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进宫,谁都知道比不上东方大人你,这委实,是个大问题。”
“老伯,依你这个旁观者来看,我是应该顺从大家的意思,舍了丞相之位,入宫为妃呢?还是尽量想办法,让陛下与皇后生子,而我自己,保住这个位置?”
老伯只是浅笑,道,“大人自己心里,不是有想法吗?问我们这些外人,就算说出口了,也未见得是大人满意的答复。”
瑶权颦眉。
杨协也看着瑶权,“大人,就不要为这些事情烦心了,而且看着天,我们,也该回去了,陛下要是知道你不见了,会很担心的。”
瑶权看向了杨协,道,“我应该,是不想做什么宫妃的。”
“什么叫应该?”
“从以前开始,我就不想,我也知道,我绝对没有办法安安分分地在宫里面待着,你也知道,我是方旭鸿之女,先祖世代保卫大晹边疆,劳苦功高,可是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下场,你觉得我这时候在宫里,能心安理得吗?”
杨协低眸,沉思。
瑶权的家世,一开始他是不敢相信的,可是这就是事实,他也很心疼瑶权,遭遇如此变故,一个女孩子,又是如何撑到了现在?这得多委屈?这得多大的一股隐忍?
“我们全家的死,和陛下,说有关系,却也不全是,说没关系,也是不全是,陛下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却的的确确是我的仇人之一,他们皇家的人,拿我们家来当成筹码和鱼肉,就是为了完成他们宫里宫外互斗到死的戏码,我住在那个宫里,又如何能安心?又如何对得起父母亲?”
老伯又给瑶权沏了茶,浅笑道,“大人又何必维为难自己呢?”
“老伯?”
“既然不想,便不要想那么多了,陛下,是皇帝,是大晹天子,他自然不可能是属于谁的,他还有全天下,大人的良人,指不定,还没有真的出现呢?”
瑶权听罢,不过是低眸而已,那笑,那不知道是苦笑,还是哂笑?
良人?还没出现吗?
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良人这两个字,怕是早早就印刻在了云漾身上了,她的良人,是云漾,这辈子认定的,没有办法再有第二个人来这里横叉一杠子,可是这个良人,却未必,是良缘。
“大人,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了吧,这么晚了……”
瑶权看向了杨协,点了点头,“好。”
杨协起身收拾,也对着老伯道,“老伯,我们下次再来看您,下次等到那个孩子醒着,我带着他去玩儿,您别介意,确实有些晚了,而且我们这样随意出来,陛下那边,怕是不好交代的。”
老伯无所谓地笑着点头,也跟着起身摆手道,“无妨无妨,这么多年了,我这里出入的人一点都不多,难道有东方大人如此有心,还能惦记着我和阿蒙,这是我应该感怀的。”
瑶权也微微欠身道,“老伯,下次再来看您了,不过,能不能来,有没有下次,我无法保证。”
“没事,相见,都讲究缘分,既然没有,也不强求。”
“那我们走了,阿蒙起来的时候……”瑶权伸手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面上,“老伯拿这银子,给他买些吃的玩儿的,也当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老伯,莫要拒绝。”
老伯看了眼,也就点头,“东方大人破费,那我便替阿蒙收下了。”
瑶权点了点头。
“天黑,路上小心些。”
“老伯您去休息了吧,我会保护好大人的。”杨协给老伯摆手,还笑得很开心。
瑶权跟在了他身后,看着他往后探脑袋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然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好了,赶紧……小心!!!!”
忽然,瑶权的眼睛一定,黑暗之中看到了往他们身上直直射过来的一支箭。
一怔,她本来想把杨协推开,可是杨协的速度比她快多了,直接把她拽了就拖到一边去,两个人一起躲开,而箭也和老伯擦肩而过。
瑶权的心一下子被提到嗓子眼,“老伯,快,你快躲进屋里去。”
“好。”
可是老伯转身想走,就忽然蹦出几个黑夜人手拿着的长剑,拦住了他的去路,老伯脸色肃穆地看着他们。
瑶权本能跑过去,拦在了老伯身前。
“大人!!”杨协喊了她一声,本来也想过去的,但是又有几支箭集中射了出来,他躲都来不及,根本没办法走到瑶权身边去。
瑶权扫视了他们一眼,看到他们不同常人的装扮,顿时反应过来,喝道,“你们,是胡族人?!!”
他们也不回话,直接就往瑶权和老伯身上执剑砍了过去。
现在所有的人,就杨协身手是最好的,瑶权根本使不上力气,她的身体早就不如以前,连自保都难,可以说现在和那些柔弱的病恹恹的书生,没什么区别。
她艰难和他们对手,场面顿时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