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府。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瑶权在家中休养。
然后云漾不管来了几次,都被婉拒在门口,瑶权不见他。
“你恢复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还是不要总是跑出来见风了,尤其现在还在下雨呢。”
勾谪走出来,看到她站在回廊那里,衣物单薄的,在那里赏雨,就把冬天才用的貂裘给披到了瑶权身上去了。
瑶权没什么反应,她这半个多月来的脸色,其实也和之前的没差,还是一样很白,没什么血色,不过起码能下床了,但是经常咳嗽,虚弱,嗜睡,没力气,身子极其金贵。
“你现在,又是孕期,又是身子羸弱,要是不听我的话,神仙都救不了你们母子。”
瑶权转眸看着勾谪,“你说我现在,算好了吗?”
“怎么可能?”
“我得用最好的状态去和他辞官。”
勾谪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吗?”
瑶权转眸,看着淅淅沥沥无情的雨,“我的人已经是最坏的了,还能有什么打算?”
“你觉得这一次走,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是吗?”
瑶权抿唇,缓缓低眸,轻言,“是我,再也不会见他了。”
“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永远不告诉他吗?你打算怎么瞒着?”
瑶权浅笑了下,“我知道你有办法封锁消息的,你也可以无声无息在六里,或者惊鸿阁里,养大一个孩子。”
“可你的孩子,是皇嗣。”
“皇嗣与否,很重要吗?”她顿了下,又道,“也许我走了,他见不到我,没有什么侥幸的心理了,就能安心地去和别的女人生育皇嗣了呢?我反而在大家眼里,是走了一个祸害。”
“你能肯定,你回了六里,他就不会去看你?”
瑶权哼笑,“我不敢肯定,但我都说了,我不会见他了,这辈子,我和他,终究是有缘无分……”
“也罢,就按着你的意思来做吧,我已经命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了,这里,随时都能动身。”
瑶权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那我也要,好好准备一下了。”
瑶权说的准备,其实,就是告别。
第一个就是绝芳阁的两位。
那个真相,她依旧选择永远埋藏在心里,不打算告诉给梓佑,这份无形的亲情羁绊,就让它这样无形下去就可以了,不需要任何言语和真相让它变质。
“你身子那么弱,怎么还来这里?”梓佑赶忙给瑶权端来了冬天才拿出来的火炉,就放在瑶权身边。
瑶权披着斗篷来的,脸色又那么不好,看着就让人心疼。
环瑜道,“姐姐也是挂着你们,才亲自来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瑶权就笑着把东方府的钥匙,还有地契,摆在了桌面上。
梓佑和茗葵看着,都有些茫然。
“大人,你这……”茗葵指着东西,眼神也是不解。
“我离开这里,那房子总不能空着,也不能那么随便处置了吧?”
“可是……”
“没有可是,交给你们是最好的选择,我都不介意,你们接手的介意什么?那可是豪宅,风水又好,这要是卖出去,得多少钱?”
看瑶权不正经的样子,梓佑却只是摇头笑了笑,“好好好。”
茗葵却拉住了梓佑即将伸出去的手,“你做什么?”
“茗葵,往后,梓佑就拜托给你了。”
瑶权忽然温柔,让梓佑和茗葵都一起愣了愣。
对于梓佑,她可以释怀的原因,就是茗葵,兴许她这辈子唯一对不住的人只有梓佑,但是茗葵,又是她弥补了梓佑最好的一件事情。
他们把瑶权环瑜送出了绝芳阁,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她们上了马车离开。
茗葵低眸看着地契和钥匙,无奈问道,“以后要见到大人,是不是很难了?”
梓佑只是笑着揽着她的肩膀,“我认识她在六里的五行山庄,还能去惊鸿阁,往后你要是想见她了,我就带你去好啦。”
茗葵抿唇,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我相信东方姐姐,是有自己的好归宿的,我们祝福她,不好吗?”
“我知道了。”
马车里,瑶权轻轻咳了咳而已,就有一点血丝,环瑜也赶忙给她递了水,然后给她把了脉,这才松了口气。
“怕我现在就死了?”
环瑜抿唇看着瑶权的样子,“孩子也没事,姐姐不要说胡话了。”
“勾谪的医术真的比我想象中厉害,我这样,他都能保我到孩子出生。”
环瑜不语,心里不知怎的,真的很痛。
她的姐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老天要这么对她?这辈子,她最依赖的,最心疼的人,就是姐姐,知道她有孩子的那一刻,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可事已至此,作为小姨,谁能狠心对自己侄女做什么?何况,那还是她最珍视的姐姐的孩子。
“姐姐,你的孩子,以后也叫我娘行不行?”
瑶权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不叫你娘,还叫谁娘?”
“我们两个都是他的娘啊。”
“是啊。”瑶权低眸看着自己还未真的显露出来的肚子,“可是我怕,往后他就只有你这一个娘了。”
“不会的,我相信勾谪哥哥,我们能一起养大这个孩子的。”
“傻瓜,你这孩子在姐姐的眼里,也一直是个孩子啊。”
环瑜的鼻子顿时一酸,猛地抱住了她,在瑶权的怀里,悄声流着眼泪。
瑶权也听出来了,只不过没有说话而已,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一个母亲在安慰孩子似的,那样温柔。
杨协出征去了,鹰司监没有他在,可是既然经过,瑶权也想着进去看看,毕竟这里还有个不是那么相熟的云令司,甚至这里,是她查明家仇很重要的地方。
“东方大人身子不是不好吗?怎么一直站在门外,不进来?”
可能是底下的下属去通报了她,她才出来迎接来了。
瑶权看着她走归来,就浅笑道,“我就是顺路来看看的,没什么大事,云令司要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随意即可。”
“大人在拘束?”
瑶权低眸,“倒也不是,只是鹰司监是重要的地方,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踏进去,现在又没有圣旨在手,怕是不合适。”
云岫的表情,其实很是淡然,她和瑶权不熟悉,但是同僚一场,她们之间也都是女子,还从未有过过节,彼此的敌意,自然没有那么严重。
“大人是丞相,还是陛下亲信,陛下肯定不会怪你,有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云令司现在都是这么懈怠的?”
云岫哼笑,“不是,除了大人你,还没有谁能那么放肆,我也一定不会这么客气。”
瑶权浅笑了下,“云令司这么英姿飒爽,但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吧?”
“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没有别的意思,这就是陛下的不对的,怎么能让你一直如此下去呢?”
“我的事情,不劳烦东方大人挂心。”
瑶权点了点头,她好像确实充当了好多次的证婚人和月老了,在这样牵红线下去,或许,月老都会看不下去的。
“云令司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这就回去,不打扰你。”
“那便恭送大人了。”
瑶权摆手,然后就被环瑜扶上了马车。
等到瑶权他们走远,云岫才觉得哪里奇怪,“怎么感觉她今天这么和颜悦色呢?”摇了摇头,就走了进去。
回到府里的时候,越冕来了。
“叔父?”
“瑶儿,怎么样?最近恢复得还好吗?”
瑶权浅笑摇头,“没事了,这不好着呢吗?就是体寒了些,晚上得多加被子。”
越冕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你说老天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你又没做什么造孽的事情,从小到大还不够惨吗?现在好不容易真相大白,人又要来暗杀你,真是一群杀千刀的!”
听到越冕的咒骂,瑶权没忍住掩唇笑了笑。
“叔父,您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那不然?谁让老天待你不公?”
“叔父,您这样说,要是老天不满意,下辈子让你变成虫子,你可怎么办啊?”环瑜上前调侃了他几句。
“嘿?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呢?”
“哎哎呀叔父,其实虫子也很可爱啊。”
“哪里?哪里?”
看着他们闹得那么开心,瑶权也打心里觉得高兴。
勾谪走过来,看着那边闹得那么开心,瑶权自己站在那里,就过去牵着瑶权的手,要把她拉走。
“怎么了?”
勾谪把糖葫芦掏了出来,递给了她,笑道,“吃吃看。”
“什么吃吃看?这不和平常一样?”
勾谪只是笑着。
瑶权这才咬下去一口,就觉得不对,然后扭曲着表情看着他,“这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勾谪点头,“如何?”
“酸。”她顿了下,又咬了一口,然后仔细品了起来,笑了笑,点头道,“不过,是我喜欢的味道。”
“我这也不全是做给你吃的。”他眼神示意了下瑶权的肚子,“小家伙还吃呢。”
瑶权顿时笑了,“现在就开始当爹了?”
“谁让是你委托的重任呢?”
“得了吧。”
然后瑶权瞟眼看到了跑过去的谷亦,就赶忙喊住了他,“哎谷亦!!”
“怎么了?”
“去,把姜宏给我喊来。”
“哦,好。”
勾谪看了她一眼,瑶权也回了一个,很是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