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吃完，赵希儒得了一个承诺，千恩万谢，哪怕是张卫国和王娟死活拦着，赵希儒还是坚持着硬生生地给张家磕了一个响头。
只不过最后时刻，王娟拉了正发懵的张阳一把，把他拉到了赵希儒的侧面，没有正对着赵希儒正面磕头的方向。
之后张阳的话就更少了，这件事儿对他的感触还是很大的，不过触动他的不是赵希儒和他小舅子的深厚情谊，也不是成年人之间交往的范例，更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是一个普通人被生活毒打的艰难。
老师已经算是比较光鲜的职业了，社会地位很高，可是在遇到难题的时候，那种求助无门、有心无力的窘迫、艰难，和不甘，张阳也算是亲眼所见了。
其实之前张阳还没有金手指的时候，张卫国和王娟不也是跑到外地的工地上打工嘛，就是因为在那能拿到相对高一些的报酬，管吃管住又没什么花销，所有省下来的钱都是为了将来给张阳看病，为了解决他脑子里的那一块淤血。
而实际上，手术的成功率连百分之一都没有，这还是在江城最好的三甲医院。
至于省里或者国家级的更好的医院，张家想挂个专家号都困难，想让专家做手术，正常排期你想都不要想，根本别想抢到空床位，因为有的是比你神通广大的人插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医疗资源是比教育资源更抢手的稀缺资源——四年大学毕业，经过三五年的教学实践，一个不错的老师就可以独当一面了。而且如果你责任心比较强，悟性也不错，那你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了。
可是医生不行，普通地级市的三甲医院，现在找医生至少都是硕士起步，正常都是博士——医学生上普通本科都要五年的好吧，能考上九年或者十一年本硕博连读的，那是极少数最优秀的高考生，正常读个十几年书出来的医科生和工作以后再进修的医生，一般都要三十岁了。
然后再从住院医开始锻炼，积累经验，一个个小手术、一个个小病例，十年甚至十几年才能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副主任、主任级别的医师——这个主任和副主任是职称级别，不是职务，是需要医院聘用你才有用，可见医生的培养难度有多大，毕竟是直接和人命关天息息相关的职业。
而且还非常需要天赋，上升的天花板很明显。
……
其实一切道理，张阳都是明白的，只是自家的情况都已经好多年了，他身处其中，早就习惯了也接受现实了。而赵希儒在张阳的印象里，一直是很清高、很伟大的存在，甚至张阳最尊重的人都不是他老爸张卫国，而是赵希儒。
结果现在，昔日里最尊重的人，就跪在张阳面前，恳求张阳能救他的亲人一命。
是的，是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规律，这是迟早的事情，每个人都一样，可是道理都知道，真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你才会体会到有心无力的无奈。
而张阳也是亲眼目睹赵希儒跪下磕头的那一刻，才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意识到不管你有多高的地位和职务，你有多少资产和权势，在一些自然规律，比如自然灾害和疾病、衰老等等面前，通通没用。
天灾人祸并不算常见，疾病才是最常见的，也是最让人无奈和不甘的，你再牛逼，见到医生也要收敛你的脾气和个性，只有蠢和坏的人才会干伤医的事儿。
所以，当个医生，其实是大有前途的。
为啥谢拙言这样的红公子，这么重视张阳这样一个没权没势的草根，纡尊降贵地和张阳结交，甚至张阳一个电话，谢拙言能抽空从京城飞到金陵，就为了在机场和张阳面对面交流几句，然后又匆匆忙忙地飞回京城去。
谢拙言图个啥？还不是为了交好张阳？
像罗斌这样金陵来的大家族的子弟，来到江城任职，江城本地的势力都要小心应付，可这样的人却连结实谢拙言的机会都没有，不是搞不到谢拙言的电话号码，而是他不敢打，因为人家根本不鸟他，最后还是借着张阳的名义，才跟谢拙言搭上话。
关键是，谢拙言真正的私人号码，罗斌根本就打不进去，人家的手机号是有白名单的……所以罗斌打的其实是谢拙言比较“公开”的对外号码——这个对比就像是市长的私人号码和市长热线的号码，这俩号码的价值差太多了。
打一个公开号码，还要打着张阳的名义，才能和谢拙言说上话……之前张阳听到罗斌说起的时候，还觉得挺自豪的，但是现在看到赵希儒跪倒的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在张阳的脑子里形成串联，让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切的意义。
所以，为什么谢拙言这样身份高贵的红公子，为什么对张阳这样一个草根折节下交？
还不是因为张阳手握着小培元丹的配方！
配方随时可以公布出去，张阳就很大方地直接给了谢拙言，随他去跑关系，申请专利，注册公司等等操作，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
以前张阳是真没担心过，因为搞出一个简配版的小培元丹的配方，对他而言根本不费事儿，就算谢拙言昧了，他也可以再搞一个标准版的小培元丹配方，也不会耽搁太久……现在，当一切环节都在张阳的脑子里形成串联以后，张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拙言对他这么重视，恐怕他这么大方，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和那些专业搞医药的国家级专家交流以后，自己也服用过简配版的小培元丹以后，谢拙言自然就意识到这玩意儿的价值了，也意识到张阳的价值了。
这才是张阳的价值所在。
这才是金手指的价值所在，让张阳一个才智和根骨都只是中人之姿的普通人，变成一个被权贵重点关注的奇人异士。
当一个医生，尤其是牛逼的医生，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张阳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