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看了一眼如同睡着的小辉,伸手在他的胸腹摸了一下,准备刺入第一针。
这是天期穴,作为对证取穴的第一穴,虽然秘穴图上没有具体说这穴位的主治功能,但这穴位和头部的地关穴、地率穴有连线,因此我认为这可以是配穴的一种暗示。
刻字‘叶天士’针缓缓地刺入,我采用了舒张进针法,慢慢地刺了进去,感觉有一点阻力,立刻就停了下来。
上次唤醒老张的时候,我就是任由长针将阻力刺破,然后进入到一个会收缩的奇妙空间。
然后留针到等长针被挤出来的时候,张老也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根针就是他苏醒过来,然后死亡的计时装置一样。
而这一次我不敢再深刺,准备等另外两个穴位刺好之后,用弹针法加强一下针感,然后就立刻拔出。
随后我迅速地将刻字中针‘钱乙’针刺入了地关穴,刻字短针‘陶弘景’针刺入了天率穴,然后轻弹几下,再依次将针拔出,收拾好之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病人。
“我家小辉怎么还不醒呀?呜呜呜,难道没有效果吗?”中年女人一直在哭泣,我都佩服自己,居然能静得下心进行针刺。
小辉的眼皮跳了两下,然后我看到他头部包裹的白布上,红色的血渍一下大了一圈,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往后面一站说:
“有点不对劲,你们尽快和他告别吧!”
我话音刚落,两口子扑倒了小辉的身上痛哭起来,我仔细看了一眼,鼻翼不再翕动,人应该死了。
“唉!”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只见老彭拿了一个信封给中年男人,低声说:
“多买一点纸钱,替我们烧给他吧。”
在这种场合下,迷信是最能安慰人的,中年男人麻木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想站起来送我们,老彭急忙拉着我走出了房间。
车辆启动,远离了那一片悲伤的海洋,我突然觉得一阵烦躁,自己这是扎死人了吗?
理智告诉我,这病人小辉从医院抬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死亡,只不过是熬两三个小时,还是因为我针刺之后,只坚持一个多小时的区别罢了。
情绪告诉我,如果没有我去尝试针刺,这小辉难说还能多活几个小时,难说会有奇迹出现,他自己就会活过来,这也不好说。
毕竟活着就有希望。
“来!抽支烟!”
老彭递了一支烟过来,我接住点燃后,使劲地抽了起来,吐出一口口的烟雾,就想将胸口的怨气一起吐出。
“刚才那人迟早是死,你就别想得太多。但我们可以分析一下原因,张医生,你有没有发现?那人在你针刺之后,脑部的溢血量好像加大了,那么岂不是说明,你的针刺还是加快了血流的速度。”
老彭开着车幽幽地说着,我一听还有点道理,不由扭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猜测,这个老彭在年氏家族是什么人?似乎什么都懂,接人待物异常地老辣。
今天出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当然经历了刚才的事,我觉得两个人都多了,如果可能,我一人来就行了。
“现在回去?”
我没有接老彭的话,只是问了这么一句,随后就听到老彭讲:
“本来还可以去另外一家看看,但现在你这状态,还是回酒店休息吧!明后天,我直接和你联系,就不让华院长参与得太多了,那样对他不好,行吗?”
我还能怎么回答?只能点了点头,觉得憋屈不已。
本来我是听从华凌霄的安排,从风城来省城,用针刺之术唤醒濒死之人的。
但现在却被弄成了要去救治一个昏迷的年轻人,同时还违法地用濒死的人来做试验,虽然病人的家属同意了,但现在的事情可不好说,要是有人举报,又会有警察来找我了。
当然!关键是现在撇开了华凌霄,年氏家族居然根本没有和我谈费用的问题,真是滑稽。
或许是我脸上表情的变化,让老彭察觉到了什么,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烟说:
“张医生,放心吧!这事华院长一再要求,就是出事了也一定和你无关。刚才那家附近我安排有人盯着,一旦那两口子要报警的话,我们有应急预案的。”
我听了直想笑,现在做什么都有应急预案了,就连做违法的事,都预先想好失败后的应对之策。
唉!真是奇怪!我怎么总是和一些违法的事情搅和在一起?
“还有我们会给你报酬,这点你可以放心。在这酒店内,吃喝你直接叫餐就行。”
这是老彭将我送进一家五星极酒店后说的话,意思也就是从现在开始,我和华凌霄就没有什么瓜葛了,要是出点什么事,也是我自己的事了。
唉!这些个老狐狸,该明哲保身时候,跑得比谁都快呀!
等走进房间一看,居然还是一个小套房,看着典雅、洁净的布置,我的心情莫名高兴起来,好歹年氏家族还是比较看重我的。
在等午餐送来的时间,我拿出手机再次查看秘穴图,还有我自己揣摩的配穴处方,应该是没有问题。
那刚才针刺为何没有效果呢?
估计还是和小辉头部创伤没有愈合有关,看来刚才在车上和老彭讨论的结论还是对的。
既然针刺疗法的主要目的还是救治年弘文,那就要尽量寻找和他相似的病例,身体是完好无损的,只是大脑被抑制住了。
这样的病人应该不好找吧?不过这是该老彭去操心的事了。
这么一想,估计找到相似的病人不会那么顺利,我就不再去想针刺的事情了,可大脑一放松,立刻就想起小辉紧闭双眼惨白的脸,浑身不由一个激灵。
哎呀!当时干嘛要看得那么仔细。
于是我根本不敢待在房间中,匆匆跑下楼梯,直接去餐厅中吃饭,可一寻思今晚还得住在这儿,不由浑身冒冷汗。
按说我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的人,经历过木洪的尸变,溶洞中被啃成空壳的张一鸣,亲眼目睹杨渊被化骨蛇的口水化成一滩水。
可今天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估计是和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特别是在他死之前,我还去扎了三针有关。唉!
随便吃了一点,我就走出了酒店,想去冬日的太阳下走走,除去身上的阴气。
沿着人行道慢慢地往前走,伸手想去掏烟,却想起自己好久没有买烟了,看了看四周,正要走向前面的烟酒铺,对面走来两个人,一个转身将我夹在中间:
“你叫张旭吗?”
两人比我高一个头,魁梧的身材给我莫大的压力,正想说你们认错人了,却被其中一人搂住肩膀说:
“和我们走一趟,有人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