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桓儿是我的儿子,我怎会这么想!”楚老爷怒道。
“要是桓儿还有希望好起来,那么他定然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楚夫人淡淡地说道,“从前老爷提过一次,不就被桓儿拒绝了么?老爷说得没错,桓儿是你的儿子,那么桓儿是个什么性子,老爷应当再清楚不过了,桓儿看着是个好性子,实则认定的东西,凭谁也不能改。老爷同那徐家,想要的不过就是这一门让彼此都放心的姻亲关系,桓儿若是能好起来,知道了之后定会想尽法子反对,到时候怕是要伤了两家和气的。老爷这样看重这门亲事,如何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既然能瞒着我同徐家定下此事,想必是因为心中清楚,桓儿怕是没有反对的那一日了。”
楚老爷被她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自打知道了桓儿所中的毒需要九叶灵芝之后,他心中已经放弃了大半,同徐家一事,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心底确实是如她所说一般,下意识地认定桓儿已经没有可能好起来了,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不知如何反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胸口提起一口气来想要发怒,可最后全都散了去,只颓然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
楚夫人的反应倒是要平静的多,她轻声问道:“老爷为何一定要桓儿纳徐家那庶女为妾呢?那女子小小年纪便品行不端,这样的人进了楚家,后院里怕是又要乱作一团了。林氏与妾不同,妾从小便跟着母亲学了许多这后院里女人间的事情,饶是这样,当年还是着了道,没少吃苦头。林氏从小家中简单,这些想必是根本都没有接触过的,如今她代替我管着家里,事事虽然井井有条,可若是真的遇上了那些肮脏手段,怕是也要受委屈。当初是妾做主让桓儿娶的她,两人的感情也很好,妾不愿让她受委屈。”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了?”楚老爷说道。
“老爷不知道,这女人啊,心计并不比你们男人少,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也不比你们生意上的差。”楚夫人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因为女人家大都眼界窄,往往都只盯在心仪的男人身上,故而也就只在后院里施展罢了。老爷说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那妾当初嫁给老爷的时候,不也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么?老爷后院里的姨娘们,不都是十几岁么?那姜姨娘十几岁便有了那样深的心机,一边对着妾恭恭敬敬,一边又因为给妾下毒不成,转而暗害桓儿,一藏便是二十年,若不是这一朝事发,没人能够想到她竟隐藏的如此之深。”
在这些事情上,楚老爷自知理亏,从前便是因为他不愿彻查,才让那姜姨娘隐藏了如此之久,他垂下头没有说话。
楚夫人继续说道:“若是桓儿往后能够好起来,那么妾便也不担忧林氏了。便是她什么都不懂,有桓儿护着,那徐氏就算进了扶风院,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女子若是能得相公敬重庇护,那么再多的手段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只是老爷心中明白,桓儿怕是没法子好了,到时候桓儿去了,只剩林氏一个,又如何是徐氏的对手呢?虽说她是楚家的大少奶奶,可是徐氏因着老爷同徐家的关系,她一没办法随意处置,二不能对她太过严苛,少不得要受更多的气了。”
一席话说得楚老爷心中有愧,他抬起头,见吟秋正看着自己,眼神清亮,心中又是一虚,只移开视线,说道:“不是还有你这个婆母吗?你若是心疼林氏,便多照拂着她些就是了。”
“妾只怕到时候就有心无力了。”楚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桓儿不过是病了,老夫人在一旁便虎视眈眈想要夺权,连叶姨娘也站在了老夫人一边,显然是认定了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了。如今她不肯将这掌家之权送出去,不过是为着桓儿罢了,若是有朝一日桓儿真的不在了,她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再同老夫人争了。
她不愿同楚老爷说这些,只是问道:“妾想问一问老爷,为何非要同那徐家结盟?凭楚家的财力,便是从前从未涉足过药材这一行,只要银子砸下去,总能做熟的,何必一定要与徐家绑在一起?那徐家只不过是这凤鸣县里一个土财主罢了,为人又那样刻薄,老爷何必这样?”
楚老爷也叹了口气,说道:“前次同桓儿提起的时候,我只觉得这是个双赢的法子,既省了银子,又省了时间,可桓儿不同意,我虽有些气恼,却也不能硬是往儿子的后院里塞人,便想着这事掀过去也就罢了,如你所说一般,多花些银子,多花些时间,有没有徐家都是一样的。”他将双手握在了一起,楚夫人很熟悉他这个动作,每当他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都会这样。
楚老爷继续说道:“前几日采薇派人传话回来,说时间紧迫,那王家犯了些事,如今正是将他们从京城中排挤出去的好时机,若是错过了这一回,只怕王家的根基会越发深厚,想要再动就难了。”
楚夫人听了,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老爷就想着同那徐家结亲,好将药材铺子早早地开起来。老爷这样想是因为时间紧迫,那老爷许了徐家什么好处,才让徐家同意的?”
“他们哪里需要我许什么好处,能用一个庶女与楚家攀上亲戚,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楚老爷皱了皱眉头,说道。
“老爷有没有同徐老爷说往京城发展的打算?”楚夫人问道。
“既然想要往后合作,当然是要说的……”楚老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几乎是惊慌地与楚夫人对视了一眼,果不其然,从她的眼中看到责备。
楚夫人的祖父曾任御史中丞,对京中繁复庞杂的人脉关系了如指掌,当初知道她要嫁到楚家,便与她说了许多。楚家有一位得宠的贵妃,虽然远在凤鸣县里,可是许多关系还是应当要知道的,这些年里,家中时常有书信过来,对她多有交代。楚夫人也曾将那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与楚老爷听,要他平素小心谨慎些,与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注意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凤鸣县虽小,可是十分富庶,离京城又近,这县太爷虽说只是个七品芝麻官,可是实打实是个肥缺,故而这五年一调任的县太爷的位子,其实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比方说现下凤鸣县的这个县太爷,徐家公子口中的姑丈,实则是当今阁老得意门生的一个表亲,而当今的阁老,正是王皇后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