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罚你?”四月的眼睛往叶姨娘那边望去,只见她呆呆坐在床上,双目无神,“今日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难不成就因为你误以为姨娘有了身孕,我就要把你拉出去打板子?”
“你且先起来吧,今日之事我不会同父亲说的。”四月说道。红袖听了,立刻抬起了头来,看着四月的眼神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无论这府里的流言蜚语怎样传,今天的事情真正知道的,不过是少奶奶主仆二人罢了,旁人就是说,也没有什么证据。少奶奶说了不会同老爷说,那么最起码在老爷那里,姨娘还不会失宠。
“不过母亲那边,我须得将这事说个清楚。”四月话锋一转,说道。
“少奶奶!”红袖失声叫道。她们主仆两个进府之后,正是因为有着夫人的明示,楚家上下才对她们十分客气,她们是看到烟姨娘的处境的,烟姨娘即使那样得老爷宠爱,没有夫人的认可,不也是过得十分艰辛么?叶姨娘如今之所以能够这样得宠,不仅仅是因为能够笼住老爷的心,这里面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夫人的首肯。
“姨娘不是早就已经寻到出路了么?”四月淡淡地说道,“当日我对姨娘说过,想要两头都讨好是不可能的,如今姨娘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那么还想着如往日那般,是万万不可能的。姨娘在做出决断的时候就应当想到被母亲厌恶的后果,莫非姨娘竟然那样天真,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母亲会被蒙在鼓里吧?”
叶姨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老夫人同楚夫人的争斗,老夫人怎么看都是更有胜算,便想着要早早表明自己的立场,却没有想过这事若是被楚夫人知道了,自己往后的日子会有什么变化,如今想到了,却是有些晚了。
四月不欲再多说些什么,算着日子,楚墨白明日大约就到家了,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去忙,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到了门口,那个叫做绿衣的丫鬟替她挑起了珠帘,她扶着萤火的手走了出去。
倚竹院里丫鬟婆子虽然不多,可是方才叶姨娘被抬回来的时候,阵仗闹得不小,想必这府里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若是她真的想将这件事瞒下来,虽会费些力气,可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四月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自己做出的事情,就应当自己承担带来的后果。
在倚竹院耽搁了这么一阵,已经过了晌午最热的时候。四月同萤火往扶风院走去,倚竹院外种着一片苍翠的竹林,此刻有风吹来,带着竹叶的清香,倒是十分凉爽,她走了一阵,方才因为叶姨娘而生出的火气也消散了不少。
“少奶奶,这事一会儿要同夫人说吗?”萤火悄声问道。
四月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要说。咱们同母亲是绑在一起的,那叶姨娘既然已经选了祖母那一边,定是要告诉母亲的,好让母亲对她提防着些,别着了她的道。”
萤火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只是夫人如今的身子……奴婢怕听了这些事,夫人万一动了气,对腹中的胎儿怕是不好。”
“放心吧!”四月却是丝毫都不担心,“母亲心里明镜儿似的呢,孰轻孰重清楚得很。不过是一个养不熟的姨娘罢了,哪里就值得母亲为她动气了?若是从前的时候,母亲想着要养她生下的孩子,听了这事或许会有些烦恼,如今母亲自己怀了身子,又哪里会在意一个姨娘?况且叶姨娘又没有怀孕,不过是闹了一场笑话罢了。”
“少奶奶说的是。”萤火想了想,又问道,“少奶奶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叶姨娘不是咱们这边的人,为何不将这事直接回禀了老爷?旁的不说,就是叶姨娘诬陷烟姨娘一事,被老爷知道了,也是要厌烦叶姨娘的。”
“这样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做儿媳的说,说的多了,怕是父亲会多想,又觉得是我和母亲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四月微微一笑,说道,“你不必操心这个,这府里从来就不缺传话的人。叶姨娘那边拼命想要捂着这件事,也有人千方百计想要将这事捅出去,父亲迟早会知道的。”
萤火了然地点了点头,又说道:“说起来也是巧,那红袖说叶姨娘的小日子一向很准,如今一下子就推迟了二十余日,难怪她们要往有了身孕上想。”
“谁知道是不是巧合呢?”四月淡淡地说道。她是不相信什么巧合的,这事八成是有人动了手脚,让叶姨娘的小日子推迟了。难道是烟姨娘嫉恨叶姨娘这些日子得宠,所以才设计了她么?否则今日怎么就那么巧,两人偏偏就在花园遇上了,她还在言语间刺了叶姨娘两句,使她没忍住出手对付她?
四月一直看不明白烟姨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前世她那样高调,处处同楚夫人作对,最后仗着自己有了身孕,迷得楚老爷宠妾灭妻,几乎要将这后院全都交到她的手里了。而今生却与前世截然不同,府里又来了一个叶姨娘,一下子就将她的恩宠全都夺了去,不知烟姨娘有没有手段,能够将楚老爷的心再握回自己手中呢?
她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便走回了扶风院里。流萤正在门口等她,见她来了,便匆匆迎了上去。四月见流萤双眼通红,似乎是哭过,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流萤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楚桓身边照料,四月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就将事情往糟糕的方向想去。
流萤的手中紧紧捏着一封信,这信是门房里送来的,本应交到少奶奶的手上,可是少奶奶方才不在院中。按着规矩,她应当将这信交给夫人,可是她听说这信是从京城那边送来的,便没忍住先拆开看了一眼,谁知几行字看下来,心中却是越来越绝望。
“少奶奶,”她一见到四月,一直忍着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老爷派去的人说,少爷、少爷的病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