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这样为难。”楚老爷叹了一口气，说道，“采薇如今已是太妃，银钱上定然不会短缺，现下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我想着，会不会是与皇上有些关系？”
楚夫人一惊，以为老爷也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妥。可细细打量老爷的神情，只见他眉头紧锁，又不像是对那些旖旎情事有了些猜测。转念一想，她明白了楚老爷话中所指。
“老爷可是觉得，是皇上想要借楚家对付王家？”她问道。
楚老爷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道：“那王家借着王皇后之势，不但紧紧抓住了西北兵权，垄断了南北商道，更在朝中结交党羽，这正是当今圣上最为忌讳的。今上如今只有三个儿子，长子衡王是淑妃所出，次子睿王是皇后所出，幼子昭王则是个不知名的宫女所出，如今养在太后身边。太子之位悬而未立，朝中一向有立长立嫡两派，圣上一直未表明态度。睿王养在皇后身边，虽文才尚可，可据说脾性有暴躁，经常责罚身边的宫人，而早些年，皇上便将衡王带在了身边，显然皇上更属意衡王。今番采薇的这个请求，怕是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真的想立衡王为太子，首要的便是打压皇后一脉，朝中动向咱们不得而知，这朝外，皇上想借由其他商户对抗王家，断了王家的钱财。”
“若真是如此，只楚家一个根本做不成事。”楚夫人说道，“老爷可有方法打探一番，看看除了楚家，是否还有其他商户也得到了这样的吩咐？既然皇上不好亲自开口，想必都是通过后宫嫔妃，或者亲信大臣们暗示的，老爷何不从这方面下手先打探一番？”
楚老爷点点头，说道：“我也正有此意。我与那金陵吕家素有生意上的来往，倒是可以暗中探一下他的口风。那王家生意做得虽广，可主要依仗的，还是药材与遍布国土的钱庄，往这两个行当里查，再去掉那些与王家有些瓜葛的，若是真如我猜测一般，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楚夫人听了，却摇了摇头，说道：“老爷这样想却是想岔了。虽有些人家与王家瓜葛着，可他们未必就不会做出些背叛王家的事情来。老爷想一想，若真是当今圣上的主意，那事成之后，如今与王家勾结的，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妾这样一个深宅夫人都能想到的，那些整日在生意场上的男人们难道想不到么？更何况，这事虽说做起来凶险，可一旦要是成了，那就是泼天富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这样的诱惑面前，多么牢靠的关系，恐怕都要被打破了。”
楚老爷沉吟着，最终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倒是我一时没有想明白这些。”
“老爷关心楚家，楚家这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或许都寄托在老爷这次的决断上。关心则乱，老爷想不到是应该的。”楚夫人说道，“只是那王家的势力并非只在金钱上，还有西北兵权，妾想着……前几个月二爷忽然去了杀胡口，可是也与这有关系？”
楚老爷的嘴唇抿紧了。他不愿提自己的庶弟。他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十六岁了，那孩子的性子不知道随了谁，既不像父亲，也不像兰姨娘，这些年越长大，便越是冷。再加上有着前些年花姨娘的事情，他对这个庶弟实在是亲近不起来。所幸他这些年虽在家中，却经常几日不回府，便是回来了，也只呆在兰漪院里，兄弟两人轻易见不到面，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有这样一个人。
如今楚夫人一提起来，他倒是想到，在父亲最初去世的那两年里，采薇倒是经常往兰姨娘的院里去，还在他面前提起这个新添的弟弟，言语中似乎对他十分喜爱。而楚墨白从书院回来的这些年一直往外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两个月前，他忽然说自己要去北面的军中，楚老爷是不在意的，老夫人也没在意，只略微嘱咐了两句便罢了，谁也没有去想他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今日之事倒是提醒了他，说不定楚墨白去了杀胡口，这其中真的有采薇的缘故。只是那王将军在西北军中多年，区区一个庶子，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楚老爷没有再想这些，只是长叹了一声，伸出胳膊搂住了楚夫人。夫妻两个有些年没有这般亲近过了，楚夫人一怔，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吟秋，”楚老爷说道，“这些年里我做了些糊涂事，也时常后悔过，可只有在娶你一事上，从未后悔。”
楚夫人慢慢红了眼眶，沉默半晌，才说道：“便是老爷这些年都不曾再有子嗣，也没后悔吗？”
楚老爷“呵呵”一笑，说道：“说不恨是假的，我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或许还有我不知道的。哪个男人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胎死腹中而不恨？只是我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还不是为了桓儿吗？吟秋，其实你想得太多了，无论如何，桓儿都是我的亲生儿子，哪怕身子再不好，我也不会弃之不顾的。他的身子禁不起折腾，若仍旧像现在一般，等咱们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家业又该怎么办？”
“老爷还没说，您这些年，究竟有没有后悔过？”他说的，楚夫人都明白，可她不愿去想那么多，只这样问道。
“从未后悔。”楚老爷环紧了胳膊，说道，“你虽善妒，可仍旧容那些姨娘在府中生活着，我出去应酬，也从未多说些什么。便是在如烟的事情上我做得出格了些，你再怨我，也仍将这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呢？只盼着我的吟秋某一日能想的开了，别再害我的儿子了，不管哪个姨娘生下来，都抱到你膝下养着，今后长大了，在咱们走之后，对桓儿也是个照应。”
“桓儿如今成亲了，过两年林氏生下了孩子，他才不需要谁照应……”楚夫人想说的话被一个吻封在了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