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方才正坐着与叶姨娘说话,尽管她说了许多次,如今天气热了,就不必日日过来了,可叶姨娘还是每天都要去。楚夫人虽不愿见她,却也没什么法子,又不好直接开口赶她走,只能打起精神来陪着。
或许是因为今日的天太热了,她的心口闷得慌,叶姨娘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楚,只是越发地烦躁了起来。楚夫人按捺不住这烦躁,悄悄冲春桐使了个眼色,春桐心领神会,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功夫,便又匆匆跑了进来。
楚夫人瞧着她面上焦急的神色,觉得有些可笑。她想让春桐找个借口把叶姨娘支开,谁知她做戏竟然做的这样足,那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往日里还真是小瞧了她。
这样想着,楚夫人就板起了脸来,不悦地说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你没看见叶姨娘还在这里妈?怎么这样没规矩!”
“夫、夫人,扶风院那边来人说少爷、少爷……”春桐却是真的慌了神,她方才见到了楚夫人对她使眼色,知道夫人是没耐心再与那叶姨娘拉家常了,便悄悄退了出去,想一会儿再进来,就说外头有管事的要见夫人。谁知她刚一出门,就听见外头一阵喧哗,她循声望去,是扶风院伺候的一个叫碧萝的小丫鬟。这样热的天气里,她一路跑来,早已满头大汗,才刚见到她,就“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因为少爷就住在扶风院里,夫人这边下过命令,凡是扶风院来的丫鬟,都不必拦着,直接回禀了夫人。这小丫鬟从前是做粗活的,这次跟着去了龙华寺,昨日她就听说了,不知怎地她就入了少爷与少奶奶的眼,被提成了二等丫鬟,跟在萤火身边。
见她跑的匆忙,如今又哭了起来,春桐不禁皱起了眉头。虽说这丫头年纪还小,可是到底已经成了二等丫鬟了,再等上几年,萤火到了岁数放出去,她少不得就要补了萤火的缺,当少奶奶身边的一等丫鬟。如今她这样沉不住气,往后怎么在夫人身边伺候?
“先别哭了,怎么了这是?”春桐耐着性子,尽量柔声地说道。
“春桐姐姐,您快些去回禀夫人,”碧萝虽哭得厉害,可是话说得还算清楚,“方才少爷吐血晕倒了!”
春桐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暗道不好。少爷去龙华寺前几日就曾经吐血,这不过半个月的功夫,眼瞅着少爷的身子是越来越好了,怎地又晕倒了呢?她不敢耽搁,连忙回屋回禀夫人去了。
“桓儿怎么了?”楚夫人皱着每天问道。
“少爷他……少爷他吐血晕倒了!”春桐急得满头大汗。
楚夫人却还以为她是在演戏,心中对她生出几分不满来。虽说她是想找个借口让叶姨娘先回去,可她也不应当拿桓儿说事啊,这多不吉利!她不好当着叶姨娘的面发作,只是脸上也换上了焦虑的表情,转过脸对叶姨娘说道:“妹妹先回去吧,桓儿那边出了事,我得往扶风院去看看!”
叶姨娘听说少爷身子不适,立刻便站了起来,福身道:“夫人快些过去吧,少爷的身子要紧。奴婢先行告退了,等明日再过来给夫人请安。”
那边等叶姨娘带着丫鬟一走,楚夫人便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嘴里嘟囔道:“也不知她这是抽的什么风,天天往这院子里跑,偏我还不能冲她冷着脸,这么长时间我都笑僵了!”
“夫人,快去扶风院瞧瞧吧!”春桐见楚夫人又坐下了,便知道她以为这还是在做戏,“少爷是真的出事了!”
“你说什么!”楚夫人一惊,站了起来,袖子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上。
“扶风院的碧萝过来说,少爷方才在屋里好端端地坐着,突然就吐血晕倒了!”
楚夫人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她伸手扶住了桌子,才好不容易稳住了重心。桓儿……桓儿怎么好端端地就吐血了呢?她昨日见他,他还能说说笑笑,连用膳时吃得都比平时要多上不少,她还以为她的桓儿去了一趟龙华寺,这身子就要渐渐好起来了呢!为什么……对了!是有人给桓儿下毒!定是因为前几日,她彻查院子的时候惊动了那人,那人知道再往后,她会对扶风院看管的越来越严,想下毒就没机会了,于是就在桓儿刚到了家里,便对他动手了!
“快,拿我的对牌出去请大夫!”楚夫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刻不耽搁地向外走去。碧萝正候在门外,还在小声啜泣,见到夫人出来了,她立刻就抹了抹脸,小跑了过来,跟在夫人后面。
“桓儿现下如何了?”楚夫人一边疾走,一边问道。
碧萝方才心中惊慌得很,此刻见了夫人,就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听见夫人发问,她立刻答道:“少奶奶方才刚从外面回来,见少爷晕倒了,便命人先将少爷抬到了床上去,让奴婢来回禀夫人,又命扶风院的小厮顺子速去外头请了郑大夫来。”
楚夫人听见四月已经安排妥当,心下稍定,她走得飞快,老远便看到儿媳正在扶风院门口翘首往这边看着,见到了她,匆匆迎了上来,没有行礼问安,就哭了起来。
楚夫人本应当气林氏没照顾好桓儿,可见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就是默默掉眼泪,知道她是被吓着了。再想到自己来之前她对扶风院众人的妥善安排,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是遇到什么事就只会抹眼泪?她能稳住心思把事情都安排好,倒是比自己那时候强多了。
“没事,别怕。”楚夫人没有责怪她,反而使劲握了一下她的手,说道,“桓儿不会有事的。”
四月心中绷得紧,乍一见到楚夫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不自觉就放松了些。她抹了抹眼泪,狠狠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