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刚上山就又折了回来,那几个车夫诧异,便问他又要做什么去。
“替少爷办事儿呢!”他笑着说道径自往马厩走了过去,换了一匹马牵出来。
“这马还能歇上一歇,哪有人刚回来就又跑回去的道理。”一个姓徐的车夫磕着烟袋说道,“咱们往日里就看着顺子小哥儿在少爷跟前儿得脸,可也真是够累的,少爷怎么不换个人指使呢?”
“老徐头,我看你是又欠收拾了!”另一个车夫说道,“少爷派谁去办事是你能够说的?再说少爷让顺子去,自然是看重顺子,你倒是想去,少爷能放心得下吗?”
车夫们哄笑了起来,顺子也跟着咧着嘴笑。他往屋里去了,将萤火给他的绑腿仔细地绑了上去,重新穿好了裤子,跟那些车夫们挥手告别,打马飞奔而去。
他的心中暖洋洋的,为了自己能替少爷办事,也为了萤火。萤火那个丫头从小就在府里长大,他也是一样。萤火没了爹娘,他的爹娘则常年在外,家中只有他与祖母,祖母是楚府大少爷院子里的掌事妈妈,寻常不得空回家,为了能够照顾他,便时常把他也带到府里。他与萤火算是从小一同长大的,那个丫头小时候淘气得很,头发梳成一个角,跟个男孩子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整日里在一块儿,要么是去挖蚂蚁,要么是去掏鸟窝,楚府很大,他们只要避着些人便可以了,况且府上的老人儿们都认得他,知道他是张妈妈的孙子,他们调皮捣蛋,只要不闯下什么大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没人会在主子面前打小报告。
府里除了少爷,就只剩下顺子一个男孩儿了,他不愿意跟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们一起玩,就经常和萤火凑在一起。只是后来两个人渐渐都大了,萤火开始学规矩,他也成了少爷身边的小厮,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不能像从前一样整日里疯玩。后来他有一阵子没见到萤火,再见的时候几乎认不出她来了,眼前这个梳着双丫髻的漂亮小姑娘,就是那个和他一起玩泥巴的萤火?他忽然就觉得局促,憋出了两句话来便跑开了。
祖母那时见了,还笑话他说孩子大了,知道不好意思了,打趣问他萤火好不好看,以后给他当媳妇好不好。
他哪里好意思回答这样羞人的话,只是远远就跑开了。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中想着,要是萤火真的能给他当媳妇就好了,两个人以后就能天天在一块玩了。
只是萤火对他似乎一点意思也没有,这些年里,吃的玩的他没少往萤火那里送,只是不好意思只给她一个,只能多买上几份,和她交好的丫鬟每人都送上一份,最后才给她。萤火那个傻丫头,明眼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顺子心中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需要做的还有很多。他用腿夹了一下马肚子,那马跑得更快了些。
天刚蒙蒙亮,鸳鸯快步走到了楚夫人床前,低声叫着:“夫人,夫人!”
楚夫人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见时候尚早,有些不高兴,皱起了眉头,问道:“什么事啊,这样早就叫醒我。”
鸳鸯知道楚夫人一向是有起床气的,只是这事不能耽误,于是便说道:“回夫人的话,是……顺子又回来了。”
“什么?”楚夫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是桓儿那边出了什么事吗?”顺子前天刚走,算着时辰,昨儿能到山上,怎么今天一下子就又回来了呢?
鸳鸯摇着头,说道:“奴婢不知……顺子说有急事禀报夫人。”
“快扶我起来!”楚夫人急急地坐了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她便换好了衣裳。鸳鸯叫顺子进来,顺子给楚夫人磕头请安,没等楚夫人发话,便说道:“夫人放心,少爷身子无碍,奴才这次回来,是少爷有东西要奴才交于夫人。”说罢他将包袱和信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楚夫人听说楚桓没事,放下了心来。鸳鸯将东西接过来递给了她,她先打开了包袱,见是一件茜红色的衣裳,翻了翻没有旁的,便暂且放在了一旁,将信拆开了。
顺子不知道信中写了些什么,只见楚夫人看了信,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她又拿起了那件衣裳,仔细翻看了一下,手一翻,将桌上的一壶茶水都倒在了上面。
顺子不敢抬头看,低着头跪在地上。过了半晌,他听见楚夫人说道:“你先下去吧,今日的事不得对任何人说起来。”
“是!”顺子低着头退了出来。他这一路上几乎没怎么歇,这几日下来实在是疲乏不堪,于是便往祖母那边去了。
房内楚夫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衣裳。那衣裳的下摆处,方才她倒上茶水的地方,此刻已经晕染了开来,眼见着整件衣裳都废了。
“好,很好!”她气得捂着胸口,话都险些说不出来,鸳鸯见了,连忙上前替她扶着背顺气,“真是好得很!我在这府里掌家这么多年,自问从来没有苛待过下人,他们是不是就以为我真的是好欺负了!如今竟拿这样的料子来蒙我,若不是桓儿媳妇机警,发现了这桩事,我怕是还要蒙在鼓里!”
鸳鸯见她正在气头上,不敢吱声,只是轻轻替她顺气。楚夫人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总算将心口的怒火压下去了些,说道:“这事既然他们做得出来,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老夫人虽然将掌家之权交于了我,可这些年里,没有一日不在等着我出错的,原我想着那管氏是从前跟着老夫人的,这些年里也算是尽心,从未对她起过疑心,谁知今日竟然来了这样一出,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吩咐的!”
“来人!”她高声喊着,几个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去吧府上负责采买的钱氏给我叫来!”她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