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夜幕降临,队伍的前头却是渐起骚动,慢慢地竟是停了下来,白昀和小十老八原地等了一会儿,隐约瞧见队伍前头的那位将领正摊开手中的地图,紧紧地皱着眉头默不作声,而他身旁的兵卒更是脸色十分难看地争论些什么。
白昀朝一旁的小兵吩咐道:“你去前头问问出了什么事。”
小兵应了一声:“诺!”
随即如游鱼一般灵活地在人群中左钻右挤,很快地就来到了队伍的前头,与那为首的将领言语了一番后,便将那将领带到了白昀等人的面前。
“末将丁峰,见过九王爷,见过白大人!”
白昀颔首问道:“前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队伍停滞不前?”
丁峰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抬头看了眼白昀,随即又低了低头作微微思量,小十和老八见状,顿时心下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相互对视了一眼,手放在了身侧的剑鞘之上。
只见丁峰沉默了一番后看向白昀,神色微有凝重:“白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昀见状,便翻身下马,对小十和老八交代了一番后,便与丁峰来到队伍旁的一树林后。
“何事这般保密?”
丁峰无奈,从怀里掏出了方才在队伍前端的那封地图,在白昀面前摊开后,不答反问道:
“白大人,可曾记得自咱们出了灵桁之后沿途行径的所有路线及方向?”
白昀皱了皱眉,仔细回想了一番后,便答道:
“我记得咱们自打出了灵桁城之后,无非是在城郊大约五里的地方朝西边转了个方向,再向西北方向一路行径,自此再无任何方向变动了。”
丁峰点点头:
“白大人所言,与我们行径的路线基本是相差无异,只是您且先看看这地图。”
说罢,朝白昀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红点。
白昀低头去看,丁峰继续解释道:“按照原本行径的路线,咱们此时理应进入到在这儿坐落的一座名为韶洲的城池,可此时您瞧这四周围,可有一处像是有人烟的样子?”
白昀环顾四周,此时的夜幕已然降临,四周皆是枯木丛林和偶尔飞过的乌鸦,和丛林里鬼鬼祟祟窜过的走兽,和贫瘠的黄土地和嶙峋怪石,哪里像是有任何人类生活的踪迹。
“可是中间走了岔路,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可却是见丁峰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大人,您瞧瞧这个地图,哪怕是咱们走错了方向,这越是离京城近的地方,便越多城池人烟,所以无论是咱们朝哪个方向行径,也绝不可能会来到这么一处荒蛮之地……末将算了算,大概是从一个时辰之前,咱们便再未曾在路上遇见任何人烟了。”
“且您再瞧一瞧这地图,此处的地势竟是无一与地图上的地势相同。然而这此处山脉连着山脉,按照我们以往走山的经验,是绝无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丁峰直到最后,才无奈地朝白昀解释道:“且白大人,并非是末将自负,要知道末将和手下数十人,皆是走山数十年的老手,是万万不可能出现走错路的这种新手才会犯下的错误。”
白昀看了看已然夜幕低垂的天色,声音有些冷然地问道:
“既然在一个时辰以前就发现异样,为何不报?!”
丁峰面上一愣,顿时有些惭愧地低头小声解释道:
“走山经常出现半天不见人烟的情况……是我们自负了……”
白昀不言,丁峰硬着头皮说道:
“白大人,您瞧此事可要向九王爷禀报?末将听一些常在山涧行走的老兵言道,这般情况,许是碰上了……”
“碰上了什么?”
“鬼打墙……”
白昀一听丁峰这话,脸色乍变,沉默了半晌后才呵斥着丁峰道:
“休要胡说八道!扰乱了军心,当重罪处理!”
丁峰表情微微一变,连忙半跪下来:“诺!”
“你且回去,按兵不动,按照原来的方向继续行进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谁人,敢挡了九王爷的路!”
丁峰应承下后,转身便出了这小树林。只剩下白昀独自站在一颗枯树下。却是见她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什么人说话:
“诸位,方才那丁峰的话想必你们也是听见了,待会倘若出事,你们见机行事,护住王爷便行!”
说完,转身也出了树林。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之中不见半分回应,只枯树在风中微微摆动,似是回应了白昀。
丁峰再次回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一声令下,照着原来的方向前进,众人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而归了队后的白昀一言不发,老八和小十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分明已入夜幕,却是一路走来,不见半分人烟,老八和小十之前跟随大部队行过军,自然知道兵家最是忌讳夜间行兵,易造埋伏,是以许多军队的领路都会在午间便规划好接下来的路线,避免夜幕降临找不到人家落脚,尽量都会靠近人烟多的地方,例如城池或村庄城镇来落脚。
按道理来讲,丁峰走山的经验极为丰富,不可能会犯此大错,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其中有鬼,出了异样。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极有默契地分开了两边,守在了车轿的两旁,呈保护姿态,手中的剑也不知是在何时出了鞘,早已握在了各自的手中,蓄势待发。
白昀把一直赖在博溢珩车鸾里的肖潇给揪了出来,肖潇睡得正香,乍一下被人拎着衣领出了温暖的车厢,一股冷风瞬间把他吹得一机灵,立马瞪大了双眼,正欲发火,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胆敢扰小爷清梦,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一转头,触及了自家师姐冰冷的眼神,瞬间又是一个激灵,选择了猥琐发育,脖子一缩,脸上瞬间调整好乖巧讨好的笑容:
“师兄寻我,定是有事让我帮忙对吧?说!师弟我定是万死不辞!”
白昀习惯了自家师弟这般丢人狗腿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把他放到了马背上后,俯首在他耳边悄声问道:
“待会儿可能会有情况,你不要乱跑,省得我还要分心去照顾你,呆在我的马上,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肖潇一听有危险,立马瞪大了双眼,回过头去看了看此时此刻看起来无比安全舒适的马轿,瘪了瘪嘴想要翻身下马,靠着自己的力量重新爬回九王爷所在的马车里,,无奈他那胖乎乎的小身子悄悄地往一旁挪了挪,蹭了蹭,无奈那小短腿距离地面还是太远,而他又没那胆子往下跳,,最后只能认命地呆在马背上,老成地叹了口气。
白昀瞧见他这种蠢钝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在后头嘴角边上勾起一抹笑容,接着问道:
“上次师父给你留着防身用的护身符还在吗?”
肖潇听罢,伸手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捞,抓出一条红绳系着的黄包符,亮给了白昀看:
“在这儿呢!”
“行,那待会儿见机行事!”
肖潇愣了愣,见什么机,行什么事?我只是一个孩子啊,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可还没等肖潇有所挣扎,便见白昀扯了扯缰绳,调转了马头来到了车轿旁,对着轿子里坐着的博溢珩说道:
“王爷,待会儿倘若情况有异,老八和小十会先护着您离去。”
随即等了一会儿,不见车鸾里的人有所回应,便当他知晓了,双腿轻夹马腹,打马向前,朝小十和老八打了声招呼后,便策马向队伍的前头奔去了。
小十和老八望着白昀渐行渐远的背影,随即面面相觑,小十只觉得自家爷的脾性,当真是十分难搞,喜欢的时候追在人家屁股后头,赶都赶不走,现如今吃醋生气了,也不告诉人家,自己一个躲在车鸾里头生着不知道哪门子的闷气,叫他们这些做下属的站在一旁干着急,受这股子怒火遭殃。
老八向来敢说敢做,见白昀现下已然走远了,便索性朝着马车里坐着的博溢珩说道:
“爷,您这又是何必呢?我瞧着白大人,也是挺好的,没做错什么呐,你这是做什么,尽是给人家甩脸色看?”
你这还想不想和别人好了,咋尽是把人往外头推呢?
车内的博溢珩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把满腹的怒气忍住,却因着老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惹怒了,可他又能和这些下属解释些什么呢?憋了半晌,终究还是憋出一个字:
“滚!”
老八叹了口气,似是预料之中:“好咧!”
夜色渐深,队伍越是往丛林中走去,便越是一阵诡异的寂静,先前好歹还有些虫鸣鸟叫,现如今却是连半分其他生灵的声音动静都没有了。
队伍里先前还有人窃窃私语壮着胆,可现如今随着为首那几名将领的脸色越难看,气氛便越是压抑,众人揣着担惊受怕,跟在这群官兵的身后。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地势却是突然开阔了起来,按照丁峰以往的经验,照着树木的长势,此时他们应该是来到了丛林的中部才是,前头应当还有好一段路才能彻底走出这片树林,可却是没想到,地势开阔后,一眼望去,这树林竟是从此处,便戛然而止了。
不只是丁峰,便连白昀这种走山的外行瞧见了此情此景,都察觉到了异样,刚皱起眉头,却就在这时,不知是人群之中谁人大喊了一声:
“看!前方是城池!”
众人这才抬起头,朝远处看去,只见果不其然,在这树林的尽头,出现一大片光亮,远远望去,竟是一条热闹非凡的长街,尽管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们还是能隐约地看见在这长街之中来回走动叫卖的人群,和那四处挂着灯笼点着蜡烛,照亮了半边天的光火。
众人眼前一亮,顿时打起了精神来,心中那股诡异和害怕也随之烟消云散。
“走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一座城池了!该死的,老子还以为自己遇到鬼打墙了呢!原来走了半天,没事儿!”
“哈哈哈!大伙都累了吧,赶紧入了城池,找个店歇息了!”
“走走走走!进城住店去!”
可就在此时,为首的白昀却是察觉到了异样,挥手做了个动作,将蠢蠢欲动的众人给拦下了。
“你们不觉得有哪里奇怪的吗?”
丁峰手下一个将领瞧见肤如凝脂,身形相对一般男子而言略微瘦削的白昀,眼神之中微微划过一抹不屑,听了白昀的话,更是觉得好笑,话语之中略带讽刺地说道:
“哟!白大人怕是查案上瘾了,咱们兄弟可不如您们那般养尊处优高高坐在马背上便行,咱们可都是实打实地用脚走着路的,行军这般久了,好不容易见着一个城池,您倒好,又说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可还是要折腾我们这些命贱的?”
丁峰听了这话,顿觉难堪,心下虽也颇为赞同这手下的话,可这白昀毕竟是等级高于他们的上司,更何况还是九王爷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都是要给她卖一个面子的,正想要开口斥责,却在余光瞥见那城池的时候,猛地也发现了不妥之处。
那手下见白昀和丁峰都不言语,只猛地着那城池瞧,便以为自己的长官也默许了自己对白昀的态度,以及这小白脸一般的大理寺主卿是怕了他们这般血气方刚的纯爷们儿,不屑地讥笑几声又想开口讽刺,却是被自己的长官猛地喝止道:
“你闭嘴!”
那手下兵卒有些许怔愣:“将军?”
却只见此时丁峰脸色十分难看,甚至是带了几分惧怕地朝他们说道:
“白大人说的不错,那城池的确有异!咱们另寻其他路,绕开这座城池……快!快!动起来!绕开这座城池!”
丁峰的声音很快传到了队伍的后头,可众人始终还是不明白,好端端的城池不进,为何还要绕路,于是众人虽然都听见了丁峰的喊话,但却无一人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