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侍女体内破体而出的蛆虫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迅速地爬到了周遭已然忘了反应的人身上,依着葫芦画瓢,以同样的方式,迅速地钻进人的体内,啃食血肉,产卵孵化,再到破体而出,整个过程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数量更多,眼瞧着不过是几十息的时间,大堂之中已然爬满了这些蛆虫。
博溢珩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回头张望白昀所在的位置。一番混乱之后,他却是瞧见仍呆坐在徐伍伟尸体旁毫无反应的白昀,和一旁焦急地劝说着什么的肖潇。
老八守在原地,将白昀和肖潇护在自己的身后,一双手此时恨不得分成十双地用,那些个贪婪凶狠的蛆虫似是不要命地朝他们这边涌来,有一些已然攀附到了徐伍伟的尸身上。而小十却是向他这边奔来,要来支援。
小十刚到他的面前,下一秒,博溢珩便瞧见令他心差点没跳出来的一幕——
只见一只蛆虫已然攀附到徐伍伟的尸体上,顺着血腥味最浓的地方爬去,竟是找到了他肋下的那处血窟窿,正欲钻进去,却是被白昀瞧见了。
白昀一直呆愣着,自徐伍伟死后,大堂内发生的任何事仿佛都被她自动忽略了,是以也不知晓这蛆虫的厉害,竟是徒手要去抓那蛆虫。
“不可!”
博溢珩话还没喊出口,便瞧见是一旁的老八率先一剑将那蛆虫挑了出去,随即是又气又急地朝她吼道:
“白大人,您这是作甚?”
可白昀还是期期艾艾的模样,似是自己的魂也随着徐伍伟的离去而离去了,只见她悠悠钝钝地说道:
“那有个虫子想爬上来……徐。。伍伟的身子……虫子不能爬,我只是想把那虫子拎走。。”
即便是一旁的肖潇,也是沉默着表情十分难看地看着魂不守舍的白昀。
可就在此时,却是听见“啪——”的一声。
“你他妈给老子清醒点~!”
众人一愣,皆是齐刷刷地看向老八。
只见老八竟是盛怒之下,给了白昀一个耳光。老八什么身子?一个顶俩,那手掌又厚又宽,盛怒之下的力度,可想而知,站在博溢珩身边的小十隔着这么远,听见那耳光的响声都觉得疼,更何况是白昀本尊?
果不其然,只见白昀被老八这猝然的一巴掌打得头昏眼花,只端端捂着那半张脸,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惊愕地看向老八。捂着的那半张脸肿得老高,连白昀自个儿的手掌盖住了,都能瞧得见那肿起来的高度,只见白昀站定之后,却是朝地上猝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水来,随即抬头看向老八,眼神终于是恢复了清明。
只见老八在瞧见白昀那终于是恢复过来的眼神后,松了一口气,压下一肚子的火气,拱手道歉:“白大人,是小的失礼了。但还请白大人看清楚现今的局势,对咱们极度不利,如若失了您这一力量,且我们还要分心守着您,怕是更无走出这鬼城的可能了。”
“徐大人为了救您,才牺牲了自己。此情此义,您的确应该感念,但现下实在不是您伤心难过的时候,倘若您再出了什么事,徐大人的牺牲岂不是白费?”
白昀知晓老八所言句句属实,当前之际,她确应打起精神来,只见白昀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众人瞧见,心下皆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却不曾想,白昀回过神来后第一句话却是对老八说道:
“老八,我之前得罪过你吗?”
老八一愣:“白大人何出此言?”
“这一巴掌,这力道……我总觉着夹了些私仇的成分……”
老八听罢,似是小心思被人戳穿一般,黝黑的脸红了红,随即转身挥剑向别的蛆虫,一边走一边回答白昀道:“小的。实在是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可白昀望着老八离去的身影,揉了揉自己高高肿起的面颊,嘟囔道:“是吗?可我总觉得这王八蛋在骗我啊?即便是要警醒我,也无需这般力度的耳光吧?”
听了白昀这窃窃私语,即便是周遭情况再危险也好,众人还是没忍住嘴角一勾地乐了出来。
远处的博溢珩瞧见了,也是会心一笑,眼神之中满是欢喜。
一旁的小十见了自家爷这副模样,心想着虽说老八的确有夹带私仇刻意用力给了白大人这么一巴掌,但好歹是做了件好事,将白大人的神魂都暂时给拉了回来,若说方才他瞧见白大人挨了老八这么一大巴掌后脸肿得老高的模样,心下还有些担心,现如今瞧见白大人和自家爷都不计较的模样,总算是放下心来。
可就在此时,却见自家爷身上放松的气息一揽,朝一旁的小十冷冷地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八动的什么心思,此番出了鬼城后,三十军棍,你亲自动手。”
小十心里哀嚎一声,紧跟在博溢珩身后求饶道:“爷,别介啊!您这让我和老八以后还处不处了?这打轻了,您怪我,这打重了,事后他能给小的扒一层皮啊!爷,您看在小十我这般瘦弱,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主儿啊,这哪遭得住老八一顿胖揍?”
“挨不住也得挨,今后你二人,谁犯错,另一人就遭连坐。记住了!”
“不要啊爷!我和老八真的不熟!”
这厢白昀回过神来后,瞧见一地的蛆虫竟是如有神智一般,慢慢地将他们包围在大堂之中。众人被逼得步步后退,那蛆虫便张开獠牙,甚至发出骇人的嘶吼声,步步紧逼,将活人都逼到了大堂之中,并开始不断地缩小包围圈。
可奇怪的是,自那掌柜的爆体之后,原本那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老百姓彻底没了动静,若说原本他们还会被白昀等人的生气所吸引,那么现在的他们便如同一具木偶一般,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也没有一般。
若不是先前在大街上见过这些人的面孔,此时的博溢珩和白昀恐怕都会觉得难以置信。分明是正常的活人那般,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由正常活人变成了被生气所吸引的行尸走肉,再到现如今恍如死尸木偶一般?
且更奇怪的是,这些个蛆虫在经过这些百姓的身边时,竟是连看都不多看一眼,径直从他们身边爬过。仿佛蛆虫早已知晓这些百姓的内里已然无任何吸引他们的食物了。
发现这点异状后,一道精光从白昀眼中划过,继而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她心中升腾。
可这个想法容不得她细细盘查下去,便被周遭的人打断了。
“怎么办?蛆虫越来越靠近了!!!快想想办法!”
“王爷!我们该怎么办?”
“白大人!白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您不是师从国师大人吗?这些邪佞鬼怪之物,您定然有对付它们的法子,对不对?”
白昀回过神来,却正好对上众人期盼的眼神。环顾周遭,她才发现,他们的队伍,竟是从原本的上百人,一下锐减得只剩下四十余人了。如今更是可怜巴巴地挤在巴掌点大的空地之中,望着两步开外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密密麻麻的蛆虫们,满眼的绝望,唯独在看向她和博溢珩的时候,眼中带着最后一丝期盼。
白昀咬了咬牙,低下头来,避开了众人期盼的眼神,可大脑却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
众人见白昀竟是低垂下头,更是紧张,有的性子急些,上前一步想拽住白昀的袖子,却被博溢珩一把拦住。那人在接触到博溢珩冰冷的延伸后,咽了咽唾沫,狠狠地瞪了白昀一眼,恨大伙皆是因为她落入如今的境地,可碍于博溢珩在此,他也不敢造次,只能回到队伍当中。
在场的众人瞧见博溢珩如此捍卫白昀,皆是不语,可每个人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气,方才听那掌柜所言,这白昀与他竟原是认识?且从他那零零星星的话语中得知,这若没有白昀,他们也进不来这地儿?原本平平安安丝毫没有任何风险的护送,如今却是变成了九死一生,这叫人如何不怨?只不过现如今大伙还需要白昀的力量,故刻意不提此事罢了,再说了,在场身份最高的九王爷都没有开口质问,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即便再意难平,又能如何?
就在此时,白昀竟是注意到,在那群蛆虫之中,竟是有一条蛆虫外形与其他蛆虫稍有不同:一般的蛆虫皆是承认的三指大小,可唯独这条蛆虫,竟是有成年男子的胳膊那般粗大,且其余的蛆虫身子都是紫红色,这条蛆虫的身子颜色与别的蛆虫虽无甚太大区别,可唯一的区别便是光泽,这条蛆虫通体发亮,浑身如同紫色血玉一般,晶莹剔透,且嘴角上没有别的蛆虫那般两根骇人的獠牙,整个看起来便如同肥肥胖胖、晶莹剔透、十分圆润喜人的肥虫。
倘若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白昀瞧见这条蛆虫还会夸它有几分好看。
可因着是这般的情形,所以白昀发现这条蛆虫与别的蛆虫不一样时,眼睛竟发出骇人的亮光。
那阴森森兴奋的光,竟是连那蛆虫都似是有所感应,埋藏在虫堆之中感觉到了危机,立马身子一拱一拱地,往虫子更多的地方钻去。
而那些个虫子似是也感受到了它的焦虑,竟是十分配合地在队伍之中裂开一条细缝,任由它钻了进去,随即很快地合上那条裂缝,将那与众不同的蛆虫掩护好。
由于白昀的眼神太过兴奋直白,以至于博溢珩注意到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很快地也发现了那条与众不同的蛆虫,随即轻声地开口问道:
“那可是虫母?”
白昀笑了笑,摇摇头:“虫母可不是这般模样,你需知道,这些个蛆虫还只是幼崽而已便已然是这个体型了,更何况是成虫?又更何况是专司生产的虫母?”
说罢,白昀想了想,朝空中比划了几下:“真正的虫母,我估摸着有这么大……”
博溢珩无言地看了看白昀所比划的大小,竟是比老八的身型还要再粗壮几分。
“你确定?有比成年男子体型规格还大的虫子?”
白昀笑了笑,眼角扫过那条还在拼命逃窜的蛆虫,接着解释道:
“这可不是一般的虫子。”
说罢,白昀朝着博溢珩低声说道:
“方才的几番接触,你可曾察觉这些虫子比起一般的虫子……有什么不同之处?”
博溢珩只眯着眼,一边视线紧随着那逃命似的越跑越远的虫子,一边嘴角边噙着笑,饶有兴致地不答反问道:
“噢?愿闻其详。”
白昀翻了个白眼:
“你就不能自己多动动脑筋吗?这虫子明显聪明得多啊。你瞅瞅,这见风使舵的本事,耍得比许多人好溜呢。”
说罢,指了指那蛆虫的包围线,博溢珩这才发现,原来那蛆虫的站位竟是这般不同,靠近他和白昀的地方,这些蛆虫似是感知到了危险,皆是离得远远的,而其他人所对应的位置的蛆虫们便大胆得多,甚至有些面对的是侍女,更是嚣张得很,扬起了半个身子,张开獠牙朝着那些个侍女嘶吼。
博溢珩见着这场面颇觉有趣,而小十和老八见了,竟是觉得无比荒唐,什么时候,肮脏低贱的蛆虫也如人一般,有这种神智和灵气?
博溢珩回道:“你的意思是,这些蛆虫,竟是都有灵智了?”
白昀点点头,看见那条胖乎乎十分圆润的蛆虫已然在其他蛆虫的掩护下,顺着大堂边犄角旮旯的地方,溜到了门边了,眼看着再多几丈的距离,就能彻底脱离这处地方,去到无人的大街之上。
只见白昀一边回答博溢珩的话,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飞刀,朝着那蛆虫离去的方向比划了几下。
“是啊,我猜测,这个城池的居民大抵是因着某件事突然死亡了……嗯,再有后来尸体腐烂,吸引了这些个蛆虫。你想啊,一个城池的人,蛆虫哪儿能一下消化完,足足够它们几百代的食粮了。可是城池的人,因何而死,我估摸着应当也不是什么正当的缘由了,死前带着极大的怨气,尸身被蛆虫啃食,便也消化承接了这股子怨与恨。时间渐久,便也染了一身人气,寻了修炼之法,成了现今的模样,盘踞于此,久而久之,怨魂与渐生灵智的蛆虫共生,成了这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