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只见那贺老三大笑几声,十分猖狂地当着博溢珩的面儿,转身走向躲在人群里的刘潇潇,也不着急使出武功,只如一个正常人那般,闲庭散步那样,缓缓地走向了她。
所经之处,人群自动退散开,看着贺老三的眼神,满是畏惧,有的是畏惧他的武力,也有的是畏惧他的背后有六王爷撑腰。
贺老三仿佛是吸食人类恐惧为生的怪物,人们对他越是恐惧害怕,他便越是高兴癫狂。瞧着人们随着他的步步逼近而不断地后退,贺老三似是找到了乐趣,不停地大笑着,不停地乱跳着,一会儿跳到那人面前,将那人吓退,得逞后又大笑着跳向另一人。屡屡得逞后,似个顽劣无比,万分讨人厌的孩童那般,大笑着尖叫着,最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环视了四周一眼,目光所及之处,人人皆低垂下头,不敢触及他的目光。
贺老三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指了指这些人道:
“一群窝囊废!”
随后又指了指一直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的博溢珩等人,又是嗤笑了一声:
“而你们呢,是身份高贵的……窝囊废!哈哈哈哈!”
“一屋子的窝囊废!你们可能比我这糟老头有银子,也比我这糟老头有权势,有更好的身家背景,也比我这糟老头子更年轻……嘻嘻嘻,但是啊。。你们唯独没有六王爷做后台,嘻嘻嘻,你们也不是六王爷的救命恩人。所以你们现在,只能像条狗一样,趴在我的面前,点头哈腰,敢怒不敢言!”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你们所有人,都不过是一条狗!不不不!你们连一条狗都不如!哈哈哈哈,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像什么?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很无奈?是不是很想将我杀之后快?可是你们敢吗?你们就是一群废物,哈哈哈,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操纵的废物废柴!”
“今日即便是我在这儿将事情闹大了又如何?我老头儿杀人了又如何?嘻嘻,实话告诉你们吧,今日,即便是我老头儿将此地屠尽,也无人敢追究我半分责任!毕竟你们的命,下贱得如同草芥。我烧了一处枯草而已,六王爷如何会与我计较……嘿嘿嘿……”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贺老三的身后传来:
“你说完了吗?”
贺老三回过头,瞧见说话的正是博溢珩本人。不屑地怪笑了两声:
“怎么?这位贵公子可是等不及了?老头子我还没说完呢,你要是心急,要不你先挑个姑娘上去?嘿嘿嘿,等老头儿我说痛快了,就上去给你指点指点!嘿嘿嘿!”
贺老三的话下流无比,顿时把站在亭阁上脸色早已难看无比的黄慕德给惹急了,顿时怒喝道:
“你简直是无耻至极!你可知道你在和什么人说话?”
贺老三偶尔来这灵桁清阁耍乐,如何能知晓近日在灵桁发生的大事,和有何大人物待在灵桁。看见站出来怒斥他的黄慕德,道这只不过一个畏手畏脚毫无作为的知府罢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民模样,随即便只轻蔑地瞥了一眼,冷笑一声:
“什么人?还能比六王爷大了去?除非是皇上亲自驾临!”
博溢珩听了这话,一股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看向贺老三:
“今日 你说的这话,我定会原封不动地,告知皇兄。”
贺老三听罢,当即又是嗤笑一声:
“皇兄?哈哈哈,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的下贱贫民都能唤一声‘皇兄’,充当皇室贵族吗?小子哎,这里也就这群乡巴佬不明故里,以为你当真是什么皇室贵族,受了蒙骗才给了你这个麒麟令牌,可莫以为你能瞒得过老头子我,我跟随六王爷身边多年,可从未见过你这号人物!”
“小子诶,我老头儿是瞧你身边的人有几分本事才懒得揭穿你,可莫当着持着鸡毛当令箭咯!当了几天皇族便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了,贱民终究还是贱民……桀桀桀,须知道你冒充皇室贵族,即便是再有本事也好,也是杀头的罪过!”
说完这话,贺老三抬起头来朝着黄慕德说道:
“哎!黄大人,你可当真是一如既往地毫无长进,怎地这般轻易就被这伙人给骗了呢!嘻嘻嘻,你这样的能力可不行,待我回禀了六王爷,将你这知府的官帽给摘了才行,桀桀桀!”
黄慕德一介酸儒,此时被贺老三的话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黄,气急败坏,往亭阁里跑去,很快又拿了一杯盏出来,居高临下地朝贺老三扔了过去。
贺老三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瞥了一眼磕在地上碎成一片的上好琉璃茶盏,脸色一黑:
“黄慕德,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不与你们这群青头小子计较,可莫要当我真的好欺负!难道你现如今真以为背靠了大树好乘凉,便狂妄得以为连六王爷你都能得罪了?”
黄慕德还没等贺老三把话说完,连连“呸”了三声,失了儒生的文雅,失了他向来温润的脾性,有生以来第一次破口大骂道:
“我得罪你个仙人板板!你他娘左一个六王爷,右一个六王爷,六王爷是你爹不成?”
贺老三立马收起了脸上阴森的笑,脸色变得铁青地看向黄慕德,眼神恍如阴狠毒蛇,死死地盯着他,恍如看着一个死人,半晌之后,冷哼一声问道:
“黄慕德,你知道你现在在和谁说话吗?”
这一句话,竟是与方才黄慕德所问,一模一样。
黄慕德还想再去亭阁里抓一副茶盏朝贺老三扔去,奈何瞥了眼那材质上好的琉璃盏,窘迫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衣摆,盛怒之下倒是有一分难得的理智,终于还是没再返回去拎来一副琉璃茶盏,只盯着底下的贺老三大声喝道:
“贺老三,你休要猖狂!今日 你的妻儿已然葬身于此,你又身负重伤,这里数位高手在此,你以为你现在在这里装疯卖傻,拿出六王爷来,鸡毛当令箭,你就能逃得掉?”
“六王爷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杀人犯法,视人命如草芥,即便你是六王爷的救命恩人,那也应当问罪处理!如何能逍遥法外,肆无忌惮?更何况,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吗?”
此时贺老三身上的伤势加重,“金叶”上淬的慢性毒素在此时开始发挥了作用,贺老三眼前黑了黑,他极力保持清醒,甩了甩头,再次看向站在亭阁上的黄慕德,再看了看亭阁门帘后只露出一道隐约身影的白昀,和就站在他不远处的博溢珩和小十、老八,不知为何,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们是谁?不过是一群野鸡贱民罢了!如何能治我罪?又如何能敌得过权倾朝野的六王爷?!”
“贺老三,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却是威名震天下的西炀王,咱们大靖国的荣耀!百姓的守护神——九王爷是也!而我身后的,更有震慑贪官污吏,雷厉风行的大理寺主卿白昀白大人和少卿徐大人!”
此话于贺老三而言,如惊雷贯耳,脑袋只觉“轰隆——”一声,随即嗡嗡作响,看着亭阁之上站着的黄慕德,只能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显然还在说着话,可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再也听不见任何一个字了。
此时白昀撩开了珠帘,缓缓从后头走上前来,和黄慕德并肩,朝下看着那贺老三,悠悠地说道:
“贺老三,正巧前些日子贾家大肆举办亡国‘人狙’之戏的案子,与六王爷有关,如今你一家三口在清阁大放厥词,口口声声你乃六王爷的救命恩人兼幕僚,你的所作所为,皆有六王爷撑腰授意。你的言行,无异于给当今的六王爷雪上加霜。你觉得今日如果你出事,六王爷还会救你吗?”
说罢,白昀拍了拍站在她身旁的徐伍伟,笑着问道:“伍伟兄,换做你是六王爷,你还会救他吗?”
徐伍伟十分配合地摇了摇头:“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出手相救吧?此时六王爷已然焦头烂额,倘若说原本贺老三对他来说,还算是有用,那么现如今就全然是相反了,贺老三仗着六王爷在背后撑腰,以往的一言一行,皆会被御史和朝中各个大人揪着不放,只怕此时朝堂之上,弹劾六王爷御下不严、草菅人命的折子,早已堆满御书房了,现在的六王爷,只怕是巴不得立刻把这害人的贺老三杀死才对,怎么还会保他?难道六王爷疯了不成!”
白昀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徐伍伟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十分地有默契。
然而这一幕被亭阁下的博溢珩瞧得个清楚,捏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一旁的小十瞧见,连忙上前一步,凑到博溢珩的耳边,悄声提醒道:“主子主子!莫动怒!注意场合!来,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呼气!很好!继续……吸气。。呼气!很好!放轻松!放轻松!咱们回去再办他!”
而另一旁的贺老三,听了徐伍伟和白昀的一唱一和,顿时才慌了心神,再瞥了一眼戴着半张面具的博溢珩,突然想起传闻中的九王爷因着年幼时身中奇毒,半张脸尽数毁去,长得奇丑无比,所以才一直戴着那半张面具,可因着这凶神恶煞堪比鬼神的面貌,在战场上倒是战无不胜!威名远播!
贺老三无比震撼地看着面前的博溢珩,谁能想到?堂堂西北战王博溢珩,竟会出现在这烟花巷柳之地?
难怪他们一出手,横扫江湖多年的他和妻儿三人,竟是都没能落得个好下场。
贺老三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往后踉跄了两步,看着恍如杀神的博溢珩,嘴巴张了张,好像说了句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大厅之中,一片寂静,谁也没说话。
除却贺老三和早已猜测出博溢珩等人身份的晴崖,其他人皆是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堂堂西北战王博溢珩,居然现身在他们清阁之中了?除此之外,竟还有现朝堂之上最为炙手可热的大理寺主卿?这些传说中的人物,可是他们这些人耗尽一生之力都攀不上、见不着一面的人物啊!今日居然在这儿让他们瞧见了!何止是瞧见了,竟还能一览他们的风采,瞧见他们在此为民请命、为百姓除害!
还没等贺老三从巨大的震撼和恐惧中回过神来,人群中就有人跪下来,朝着博溢珩等人大喊道:
“请诸位大人替我们这些小民主持公道!”
旁的人听见了,也立马反应过来,顿时大厅里的人,尤以清阁里的姑娘和小厮丫鬟,他们比不上那些宾客的身份,他们犹如无根浮萍,命贱得很,无父无母的占大多数,所以才能委身于清阁这种地方,可是他们虽然身份低微,但是他们也有求生的本能。像贺老三这样的人,对于他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杀就杀,想侮辱就侮辱,他们没有任何能力去反抗,犹如待宰的羔羊,此时有博溢珩等人在此,不找他们主持公道,以求保命,更待何时?
于是便瞧见大厅之中的人们,跪下去了一大片,他们有的是清阁里的人,有的是宾客,他们跪下,则是出于敬仰和博溢珩等人的权威摆在那里了,有的也是看不惯这贺老三仗着六王爷狐假虎威,索性下跪,一同请命。
贺老三惨白着脸看着跪下的众人,最后再呆呆地看向博溢珩。
只见博溢珩笑着对他说道:
“贺老三,你也看到了。民心如此。”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贺老三,你是江湖中人,这句话的道理,你应当不懂,但是我们朝堂里,为官为相的,却是明白得很。大靖皇朝,是建立在大靖百姓的安居乐业之上。你不把百姓当人看,那么迟早有一天,百姓能将你承托起,便也能将你拉下,令你彻底覆灭。所以历朝历代,从未有君主,敢轻视百姓。君主都尚且不敢轻视百姓,以百姓为治国之本,可你区区一个江湖术士,却胆敢视百姓性命为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