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只道是自家兄弟或是跟着他一同前来图个新鲜的其他宾客前来了,企图与他抢下这个奴隶,连头都没回,不去看来人,只兴奋地看着即将射中那名奴隶背后的自己发出的那只箭羽。
却不曾想,“嘣——”的一声,他还来不及去瞧自己的箭是否射中那名女子,自己便率先感觉背后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来不及思考,只觉天旋地转,是他自己摔下了马。
马匹受惊,往后退了几步,又是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将插在他后背上的那支箭羽踩断了一截,剩下的另一截却是以一种极度刁钻诡异的角度被狠狠地踩了进去,没入了那男子的后背肌肉之中。
那男子面朝地地趴着,感受到后背的剧痛后,惨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自己的射出去的那支箭羽如何了,便眼睛圆睁着咽了气。
追赶上前的博溢珩下马仔细查看了这人后背上插着的箭,与他们这些宾客们领到的箭无甚区别,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他方才瞧得清楚,这只箭,正是从竹林的右边射出来的,直奔这男子的后背。
老八也从后边赶了上来,下马查看一番后,无甚感触地望着这突然死去的男子尸体道:
“隔壁现今个儿那些畜生们正大开杀戒呢,指不定这支箭便是从旁射出来将他误杀了的。”
说罢,又朝着这人的尸体淬了口唾沫:“呸!个狗东西!活该!”
原是这人在方才“人狙”开始后,便杀红了眼,被虐死在他手中的奴隶怕是没有上百,亦有数十,是众多宾客之中最是猖狂、全然以杀人为乐的一个。
林枕霄皱着眉头望着这人的尸体,见他死得这般突然,也无甚可惜,十分解恨地说道:
“这样的人渣,死在此间也算是一件好事了。这般以杀人为乐,终有一天,这些奴隶也满足不了他的兽性!出去再祸害了其他无辜百姓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在此处杀害奴隶也好过出去杀害百姓,毕竟奴隶的命,算不上什么。林枕霄的话一说完,连一旁的白昀都忍不住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其中竟还有一丝的不满。
博溢珩自然是瞧见了这一抹眼神,随即转过头来,望着那男子的尸体,嘴角边勾起一抹说不清情绪的笑。而林枕霄乍一下被白昀这般瞥了一眼,先是有些不解,随即快速地明白了过来白昀方才所恼怒的是什么。
他与白昀不同,白昀先前乃是平民出生,算是命中有福,被国师大人半路捡到抚养成人,并传了一身的好本事,且也替她搭建好京中的人脉,一入世便能官从四品,担任大理寺主卿,不遇甚挫折一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如今官及三品,正直大好。但是她仍旧乃一介平民出身,没有享受过奴仆万千的奢侈生活,没有经历世家大院内的种种,是以她也难以理解在林枕霄这类养尊处优的大家族里出来的贵子眼中,奴隶的确算不上是一个完整的人。
奴隶于他们而言,是他们的所有物,是身份的象征,是财富的象征,是任由打骂、任由吩咐的家畜般的存在,高兴了赏个名字,赏点小钱,不高兴了便任意打杀。他没有白昀那种悲天悯人的慈悲之心,没有为国为民的责任感,人命,在他眼中没有甚么概念,更别说是奴隶了。所以当他发现此处竟流行着多年前亡国的“人狙”时,除觉得血腥了些,易弄脏衣袍外,亦不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说到底,从钟鸣鼎食之大家出来的贵子,又有哪个不是冷血无情之人?
是以林枕霄的这番话说出来,他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却在白昀听来,觉得不是味儿。但是她亦明白不过是家庭出身不同罢了,无法强求,只是她与林枕霄注定不是一路人,自今日起,她倒是有了一个非常深刻的判定。
林枕霄被白昀的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见白昀其后只是走到那男子的尸体前查看,并未再过多理会他,也就耸了耸肩,不再说些什么了。
过不一会儿,众人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去看,却是这男子的几名同伴追随他而来。
瞧见了那男子的马匹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马背上却已没了人影。仔细一瞧地上躺着一人,一旁几个面生的年轻男子正围着那躺着的人说着话。
为首的何哲见此顿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勒停了马匹,只是身下马匹都尚未站稳,他便匆匆翻身下马,跑到了众人面前。
白昀等人见他上前,皆是十分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让他凑到跟前来。
何哲凑上前,才看清楚趴在地上的那人,正是自己的大哥何坤!
何哲看见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箭羽此时正插在自家兄长的后背之中,深深地埋入了脊骨,鲜血自这孔洞流出,在土地之上汇成一股小溪,而趴在土地之上的兄长,早已没了声息。
何哲二话不说,立马拔剑挥向站在离自己最近的老八和小十。
其实博溢珩和白昀离他最近,但是因他瞧这两人的衣着打扮都不像是正主儿,两个普通奴才哪里来的胆子和这武功技艺射箭杀死自己的大哥,于是自然而然,凶手便只能是这两个穿着打扮都无比华丽骚包的老八和小十。
老八小十无比冤枉,简直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人一上来就拔剑朝着他们发疯,他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主儿,但是倘若别人不讲道理在先,那他们也没什么好保留的,连自家爷都不用请示了,直接也拔剑相向,气氛顿时剑拔弩张。紧随何哲而来的几名男子率先瞧见躺在地上早已没了生息的何坤,再瞧了眼拔剑对外,双眼通红满是怒气的何哲,连忙也翻身下马,站到了何哲的身旁,劝说道:
“哲弟,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哲两眼通红,只死死地盯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老八和小十两人,恶狠狠地说道:
“发生了什么?哼!你们先问问这两名贼子!到底是如何杀死我大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