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昀回过头来,奇怪地看了眼博溢珩,见老八一副怏怏的模样,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眼小十。
小十朝白昀使了个眼神,示意无事,让她只管忙自己的便行。
白昀放下心来,转过头,继续与徐伍伟叙旧。
“近日里,京城那厢可还安好?”
顺带着接过了徐伍伟肩上背着的行囊。其实按理来说,徐伍伟为大理寺少卿,白昀为主卿,徐伍伟位低,白昀属于他的上级,这副行囊本不应由白昀接过,这在大靖属于逾矩。可白昀丝毫不把这些上下级从属规矩看在眼里,徐伍伟也压根不在意,可见两人到底有多熟络,感情有多深厚以至于这么些细枝末节的礼仪,压根忽略不计了。
然而这在老八眼里看来是真兄弟情的行为举动,在博溢珩眼里看来,却是巨大的撼动,满满的危机感。徐伍伟虽说是新晋的大理寺少卿,这段时日大理寺连破几桩大案,解决了不少贪官污吏,是当今朝堂之上除了白昀上升最快的青年才俊,因着其一身谦谦君子温润之气,在京城内亦受不少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心仪,只不过因着其为寒门出生,背后少了世家大族的支撑,故相比身后有个国师养父撑腰的白昀而言,虽也有家中有女待嫁的世家看中徐伍伟,但也因着他的身家背景太过寒酸,而望之却步。
经过多年寒窗苦读才有今日之成就,说句老实话,徐伍伟年纪已然不小,家中双亲如今只剩下老母,待在了家乡,苦日子算是熬出来了,颐养在家中,也不愿跟着徐伍伟来到京城享受荣华富贵。老人家心气不大,不求大富大贵,只觉留在家乡,平平安安便好,莫去了京城给自家孩子添乱徒惹人笑话。
至于徐伍伟的婚事,倒也在家乡给他谋过几桩,可都被徐伍伟以公务繁忙的借口推脱了,老母亲也只是笑笑,只道随缘,不作强求。这般开明母亲,已实属难得。这般算下来,徐伍伟当真算得上是上好佳婿,一表人才不止,如今官居四品,正得盛宠,性子温和谦让,一身谦谦君子之气,家中关系不复杂,高堂只一个开明豁达的母亲,这嫁过去,只管相敬如宾,享福做个少卿夫人便好。
只可惜这些事,旁人都不知晓,只有与他颇为熟络的白昀知道得最为清楚。每每提及徐伍伟的亲事,白昀只摇头啧啧叹息道,相识这么些年,却从不见徐兄身边有任何红颜知己,说起来,却是一种憾事。
只是每当白昀摇头叹息,徐伍伟都只是笑笑不说话,嘴角边噙起一抹笑,眼中满是暖意地看着白昀。
这厢白昀和徐伍伟许久不见,正相谈正欢,那厢博溢珩将白昀前所未有兴奋、高兴的表情尽收眼底,内心却是难以言明的复杂,生平第一次,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灌了一大壶铁水,烧得厉害,又觉似喝下一大坛陈醋,酸得呛鼻,只觉自己二十余年的人生,头一次觉得天翻地覆,情绪难以控制,一腔的怒气无处可发,又觉头一次,白昀的笑容竟是如此碍眼。
小十站在博溢珩的身旁,先是瞥了眼与徐伍伟相谈甚欢的白大人,又瞥了眼怒气实在是不能再明显的自家主子,十分鸡贼地笑了。
而同样在一旁的老八在瞥见自家爷的那番生气的神情后,却是瞬间懵了,只觉得自家主子紧盯着白大人的目光里似是带火,那份执着和热烈无形之中却是把老八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自家爷这副模样,即便是在战场,面对百万敌军,也不过是嗜血的兴奋或是大敌当前的凝重和沉着。他见过千百副模样的博溢珩,却从未见过一如心爱的玩具被人抢夺般委屈而气愤的博溢珩。
博溢珩实在是沉不住气,大步一迈,朝前走去,等到了白昀面前,还刻意地咳嗽了一番,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白昀刚也说话却被博溢珩打断,随即觉得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了眼阴阳怪气的博溢珩。
博溢珩无视了白昀眼神中的责怪,只用下巴朝徐伍伟挪了挪,姿态有些傲慢地说道:
“这位是什么人物,白大人不介绍一下?”
便是连语气都带着与往常极其不同的傲慢和轻视。
白昀看着这样的博溢珩,心想这人今天抽什么风?但也不多予理会,只朝他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继续和徐伍伟聊着天。
博溢珩瞧见白昀这表情,心态顿时崩了,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白昀,内心从最开始的嫉妒,到愤恨,到最后竟带了几分委屈和心酸。
老八望着自家跟条大型忠犬被主子嫌弃后站在一旁委屈巴巴地望着白大人的自家主子,眼睛差点没瞪出来,这还是他认识的九爷吗?他有点怀疑是自家九爷昨天夜里被人暗杀了,现在是另一个死娘炮披着自家爷的皮囊出来冒充的,否则自家爷的脸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令人笑掉大牙的表情?
老八目瞪口呆地转过头来望向小十,只觉得小十比自己聪明些,更懂主子的心思,应当能够给自己答疑解难:咱们爷到底是怎么了?
是被药迷了?还是被鬼上身了?
小十只给了老八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天机不可泄露也,真相你以后会知道的。
好在徐伍伟倒是个知趣的人,他与白昀不同,白昀好歹是九王爷的救命恩人,况且这么多个日子相处下来,二人之间早已熟络,且一同出生入死多回,也已是过命的交情,所以白昀能对着九王爷这般随心所欲,可他不行,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
于是便见徐伍伟立马朝博溢珩拜道:“这位定是九王爷了!”
“下官大理寺少卿徐伍伟,见过九王爷!”
博溢珩虽平日里不爱端着九王爷的架子,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只见此时的他在徐伍伟行过礼后,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冷哼一声。
仍在揖拜行礼的徐伍伟没瞧见博溢珩的脸色,倒是听见了这一声冷哼,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望向博溢珩,竟是直言不讳地问道:
“下官初来乍到,想必这回也是第一次见到王爷本人,可是以往曾经得罪过王爷,惹得王爷不悦?如若有失礼的地方,还请王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