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峰欲上前替白昀求求情,却不曾想博溢珩先是一眼甩了过来,眼神之中尽是冷冷的杀意和警告之情。
丁峰立马噤声,连话都不敢说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小十,军棍什么的倒还好,主要是他不想自己被扒光了屁股蛋子亮给这么多人看。
白昀听了博溢珩的话,顿时有些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她就知道既然来了见着博溢珩,就没那么容易走,只是下意识地,见了他便想逃开,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罢了,二人从昨夜的甜蜜燕尔变成如今这般,还真是叫人唏嘘感慨什么叫做世事难料。
白昀转过身去,走向博溢珩。周遭人们的脸上皆是欲言又止,见白昀走向博溢珩,有些个平日里十分敬重白昀为人的小兵卒甚至走上前几步,挡在了白昀的面前,满脸关心紧张地说道:
“白大人……”
白昀脸色稍稍缓和,朝那些个小兵卒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可这几番互动下来,倒是叫一旁的博溢珩瞧见了,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博溢珩平日里在这些兵卒的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明明都是他的兵,怎地现如今当着他的面,维护起才认识了不久的白昀来了?
白昀哪里知晓此时此刻的博溢珩见了这般多人维护她,竟是心中已然开始吃味了?她只知晓,明明今早时分二人还是你侬我侬,仅仅几个时辰的时间而已,便如此境地,倒是叫人心生唏嘘感慨,道是世事难料。
白昀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博溢珩面前,尽量控制住心绪,平复脸上的表情,一脸淡淡地看向博溢珩,却是刻意不对上他的视线,只将视线落在博溢珩身后的那棵老柳树上,表情尽量不出错地对他说道:
“走吧。。”
博溢珩点了点头,与白昀并肩而行,一同出了院子,离了众人的视线。
可就在二人离去后不久,徐伍伟出现了。
一来便抓着正准备抬着小十离开的丁峰,满脸焦急地问道:
“白大人呢?”
丁峰见这一直跟在白大人身边的徐哥儿,想着往日里也是个脾气和善的,怎地今日这般焦急,竟是揪住了他的衣襟,着实是失礼。
可即便是心中如此腓腹,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指了指白昀和博溢珩二人离去的方向道:
“九王爷有话要与白大人说,便从这离去了。徐大人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寻白大人?若是无甚急事,可待白大人与九王爷议事回来后,再寻她也不……”
那个“迟”字还未说出来,徐伍伟便匆匆松开了丁峰的衣襟,连忙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丁峰瞧见徐伍伟那般火急火燎的模样,心道:坏了,恐不又是别的个嘴碎的玩意儿,生怕白大人在九王爷那儿受了罚,跑去搬了徐伍伟做救兵吧?
“啧啧,听闻这个徐大人自出仕以来便跟随在白大人身边,二人虽说是上下级关系,可亦师亦友,相互扶持,才有了今时今日大理寺的地位和功绩,只怕咱九王爷要给白大人一个下马威,这徐大人是第一个不同意的。我瞧这阵势,怕这徐大人是想去九王爷面前要人!”
丁峰一听,这可得了?总不能这样闹起来吧?刚抬起躺着小十的担架便有火急火燎地撂下了,昏死过去的小十被丁峰这么一撂,直接生生地甩出了担架,落到地上。
地上满是砂石粗土,碾到他那光秃秃仍露在外头的屁股蛋子上,又是换来一声惨叫。
小十忍着屁股上的剧痛,此时此刻的他还没发现自己的裤子已然被别人扒掉了。惨叫一声后,努力地抬起头来,环视一圈,朝着围观他的众人怒吼道:
“谁他娘的把老子颠下来的!?”
没人敢吱声,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等有人回话,小十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众人见状,连忙一兵卒补上了丁峰的位置,另外一兵卒上前将他重新抱到担架上,这才匆匆地抬了下去救治。
待小十下去后,丁峰才抬腿要往徐伍伟离开的方向追去,生怕若是没他在,三个人恐怕得打起来。
就在这时,一旁仍旧被五花大绑的老八却是将丁峰喊住了:
“你等等!”
丁峰回过头去,面带疑问地看向老八。
却是见老八以眼神示意自己身上的绳子,道:“你且给老子松绑,我与你一道前去,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我也好与你一道拦着。”
一旁的兵卒犹豫了一下,说道:
“这样不好吧?八爷,您身上还背着八十军棍呢!”
“放屁!区区八十军棍!老子还能走了你的不成?我和丁将军一道前去只是以防万一,若是无事,这八十军棍我自会回来领教!”
那兵卒听罢,懦懦地没敢再反驳。
倒是另一小兵卒发话了:“不对啊!要我说,九王爷即便是与白大人关系怎么好……可君终究是君,臣终究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白大人枉顾王爷的命令,救下了小十,虽说是重盼所归,但说到底也是违抗了军令……这九王爷要惩治白大人……完全说得过去……合情合理……徐大人若是冒然前去……也只能是落得个被牵连的下场……”
那小兵卒越说越小声,到最后连话都不敢说了,只得赶紧闭嘴,惶恐地环顾着四周,因着此时的众人,脸上已然挂满了怒色。
可即便是如此,在场也无一人反驳,因为人人都知晓,这小小兵卒说的话,的确在理。
这时候唯独老八有所反应,因为唯有她大声嚷嚷道:“甭那么多废话!赶紧给老子松绑。”
自家爷什么样的性子,他跟随身边这么多年了,又怎么不知晓?自打遇见了白昀,一路走来,只有白昀捉弄自家爷的份儿,哪还有自家爷反欺负回去的?
别人兴许不清楚,可他和小十可是看得清楚得很的,向来讲究立威的自家爷,早就被这白大人吃得死死的了。若要说自家爷要因着白大人救下小十而问罪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不对……这个不可能放在今日之前,那还是可能的。可今日一早,他和小十前去王爷的院子里大闹,那可是知晓王爷身边有了个新人的。这自古以来男人都是这么个玩意儿,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
今个儿博溢珩惩治小十和他,也无非是因着他老八的一番话得罪了王爷屋内的那个新人。如今白大人为了救小十和他,而得罪了自家爷,自家爷可否会因着有了新人在侧,忘了旧爱,且因着先前求而不得恨上了白大人……
想到这里,老八慌了起来,自家爷下起狠手来,能有多狠他不是不知晓,就白大人那小身子骨,那可是以前咱家爷让着她,若是半分情面都不讲,只消一招,白大人那条小命就得去了一大半。
老八二话不说,连忙朝着身旁的丁峰喊道:
“赶紧给老子松绑!再晚一步,指不定要出人命!”
丁峰一听这话,心想老八跟在九王爷身边最久,他说这话,定是有所依据,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二话不说蹦上前去给老八松绑。
可这活结打得着实是死,丁峰急中出乱,硬生生把这活结给弄成了死结。
二人望着这死结,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没说话。半晌老八反应过来后,气得嘴巴直哆嗦地骂道: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要不是老子现在被绳子困住,得先给你个大嘴巴子!”
丁峰望着缠在他手里的死结哭笑不得,连带着老八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得好了。
倒是一旁有个小兵卒十分醒目,一把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使了个巧劲一挥,缠在老八身上的绳子,便都在瞬间分崩离析。
老八只觉身上一松,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狠狠地瞪了丁峰一眼后,二话不说地就朝着博溢珩等人离去的方向追了去,丁峰也紧随其后。
留在原地的士兵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确认过眼神,都是想看热闹的人,于是便相互吆喝一声,跟在了老八和丁峰的身后,凑热闹去了。
而说回博溢珩与白昀这厢。
二人在驿府的幽径小路上一路走着,跟在博溢珩身后的白昀抬头看了眼就在自己咫尺距离的那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下是无比复杂的愁绪。
可还没等她好好品尝消化这一缕愁绪,身体的不适感再次袭来。白昀只觉浑身发软无力,便是寻常的走路,都叫她使尽了浑身的力气,背后的衣襟也渐渐被冷汗打湿,眼前也时不时地发起黑来。
可走在白昀前头的博溢珩并未发觉白昀的异常,只皱着眉思索着自己心中烦事,自顾自地往前走了许久。
终于,白昀承受不住了,开口叫住了博溢珩。
“九王爷有什么话,便在此处说了吧。”
博溢珩听见白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之中甚至还带了些许的急切和不耐,往前走的步子猛地一顿,心下渐渐寒凉起来。转过身去,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白昀,只见她脸色出奇的难看,且眼观鼻,鼻观口,低垂着双眸,一言不发。
这副模样在博溢珩看来,显然是冷漠,对他极其厌恶的。博溢珩想不明白,同样一个人,怎地今朝还窝在自己的怀里,如同一只温驯可人的小猫,不过是几个时辰后,便这般冷漠地站在自己面前,连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真是叫人心寒,不由得感慨这当真是世事难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白昀……”
他本有许多话想说,可看着白昀这副冷漠的表情,倒是叫他的心如同被打入冰窟,只开口喊了声白昀的名,却是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候,白昀止不住地眼前发黑,头上一阵眩晕,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也无济于事,晃悠了两下的身子终究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身体状况。
博溢珩见一直低垂着头的白昀突然晃悠了两下,脸色似是较之方才更差了些。博溢珩这才稍稍意识到什么不妥。
“你怎么了?”
说完便要上前去扶住白昀。
白昀难受地甩了甩头,没瞧见博溢珩上前一步的动作,身子又禁不住地颤悠晃荡,不受控制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博溢珩才终于意识到白昀的身体恐怕是出了问题。连忙上前几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控制住她不停地往后退去的步子,欲把她拽入自己的怀里。
可白昀却是被博溢珩这个暧昧的动作惊吓得一阵冷汗,头脑瞬间清醒过来,抬起头朝博溢珩低吼道:
“你疯了吗?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周遭都是人!”
博溢珩见白昀好歹还有力气与他说话,便也稍稍放下心来,挑了挑眉,戏谑道:
“那你的意思是,若是无人我便可尽管暧昧了吗……”
说罢,目光开始在白昀身上四处游移。
白昀恼羞成怒:
“你无耻!”
博溢珩将白昀搂入怀中,白昀欲挣扎,却是被博溢珩牢牢控制住了身子,无法动弹。
“我无耻?我怎么无耻?是谁和我说一夜露水夫妻?是谁与我说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白昀,你是不是男儿装久了,便学了那些个老爷们儿的混账毛病?这般始乱终弃,以为睡了就不用负责?”
博溢珩几近是咬着牙把这话说出来的,可话一出口,就是连他和白昀都愣了一下。怎么他说的这个话听着,端是哪儿都挑不出毛病来,可又觉得哪儿都是毛病。这样的一番话里,语气竟是透着一股属于小媳妇般的哀怨与控诉,半是撒娇,又半是讨好,其中还带了一点哀怨。
白昀瞪大着双眼望着面前的博溢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望着博溢珩的耳根渐渐变红,眼神飘忽,硬是不敢看她。
白昀望着这样的博溢珩,只觉得无比可爱,心里不自觉地就是想去欺负他。可是想起她今日午时和他说的那番话,碍于那脸皮,还是算了,强忍住想欺负博溢珩的冲动,正想推开博溢珩,好自己站起来。
可一察觉到怀里的人的动静,博溢珩便不愿意了。一把又是钳制住她:
“你别想着逃开,今日ni得给我个交代,你我之间若是说先前只我一人中意你,倒也无甚可说的了。可如今经历了昨夜,咱们两已然纠缠不清了,你今个中午说的那番话,后来我仔细想过了,你是正经女儿家,我也是堂堂九王爷。露水姻缘这种事,我不会做,既然我睡了你,就须得对你负责。即便是你不愿,我也要对你负责。”
白昀一听,怒极反笑:“那敢问一声,王爷打算如何对我负责?娶我不成?”
博溢珩听了这话,眼中大放光彩:“原来你也是这般想的?那倒真是一拍即合了,我想过了,自我八岁以来去了边疆,再未曾回过中原,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身边却是从未有过一个女子……也不是没见识过国色天香,也不是没有下属僚官为了讨好我,往我府中送娇娘的……可我大都对她们无甚兴趣……唯独你……”
白昀刚想调侃博溢珩,堂堂九王爷该不会是在对着她表明心意吧?可是嘲笑的话刚要说出口,她抬眼,对上博溢珩无比认真地神情,却是鬼使神差,那些个尖酸刻薄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中了。
白昀此时被博溢珩搂在怀里,博溢珩搂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再收紧,仿佛是惧怕怀中的人会如风儿一般飘走了,消失不见。
白昀不知为何,莫名地安静了下来,呆在博溢珩的怀里,任由他这般紧紧地拥着,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胸膛的温热,他凌乱不稳的心跳,听着他一字一句地阐述着自己的感受,嘴角不知从何时起勾起了一抹弧度。
博溢珩没能低头瞧见白昀脸上的表情,只自顾自地说着:
“唯独你,唯独你于我而言,是特殊的……白昀,我常年在军营之中,身边大都是男子,且我原本在宫中,因着容貌的原因,遭尽白眼和嘲讽。人心、情感这种事物于我而言,都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无人以真心待我,我亦无心。天下人对我无情,我亦无义。我一直信奉,若无心无情,便亦无痛无苦。便也这般浑浑噩噩地,十几年过来了。”
说到这里,博溢珩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白昀,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直到我遇到了你。”
“白昀,你许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魔头。让我尝尽了十几年来从未尝过的酸甜苦辣,欢喜忧虑。你让我,变得不像我。”
“这种感觉,我不喜。”
此时的白昀,翻了个白眼。不喜你丫的还对着老子死缠烂打,你是抖m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