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涣清乍一听出来屋外的人便是刘怜儿,瞬间吓得冷汗一出,猛地开始狂乱地挣扎起来,只是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嘶吼,如何恐惧,身体仿佛就是不受自己控制,只有轻微的颤抖,和越来越多的冷汗。
江涣清恐惧到极致了,刘怜儿分明死在了一个多月前。尸身被抛在了荒山野岭,如今来找他的,不可能是人,那便只能是鬼魂了。
刘怜儿死得惨,他当时一颗心扑在李洳身上,即便是曾经的发妻,即便是曾经被他捧在心尖儿上的人又如何?昨日黄花罢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对自己未来前程毫无助力的无用之人,死了便死了罢,有何可惜?
只是他未曾想过,这刘怜儿会化作鬼魂前来寻他。
木门“嘎吱——”一响,随即无声无息。
但江涣清知晓是那刘怜儿推门而入了,害怕得紧闭双眼,心想:看不见便不会害怕,看不见,那个贱人便不能把我如何,吓不着我,拿不了我的命,害不了我。
“江郎,醒来了怎么不睁眼瞧一瞧我呢?可是怕我?”
刘怜儿的声音在自己身侧响起。江涣清吓得直哆嗦,但是死活也不敢睁眼。
“嘻嘻……”
“江郎,怜儿走了一个多月,你可曾想我?”
“江郎,你瞧,这是咱们的孩子。我把孩子带来了。”
“江郎,你知晓吗?这孩子死的时候才五个月大,死后我便把他带在身边,胎死腹中的孩儿,怨气最是大。嘻嘻嘻嘻……怜儿把他当宝贝养在身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去吸食人命怨气,你看,现在孩子好了,机灵活泼了,怜儿便带着儿子来瞧瞧他的爹爹过得好不好……嘻嘻……”
江涣清越听越怕,紧紧闭着眼,不敢睁开一丝。
但就是因此,他的身体感官格外的强烈敏锐,只觉得一坨一坨不明液体,从自己正上方耷拉下,滴在他的脸上,衣襟之上,散发着阵阵恶臭。随即,一双小手抚摸上他的脸颊,一点一点,慢慢由下巴到眼睛,待到眼睛处时,那双小手突然发力,猛地抠住江涣清的眼。
“江郎,睁眼看看咱们的儿子呀……嘻嘻嘻”
那双手越发的用力,手指渐渐地抠进眼窝处,江涣清痛得要打滚,只是身体依旧不受自己的控制。慢慢地,一滴接着一滴的鲜血从江涣清眼窝处流出。
“嘻嘻嘻,儿子,你看,你爹爹死活不肯睁眼瞧咱们一眼呢……”
“嘻嘻嘻嘻……”那声音似哭似笑。
就在江涣清以为自己的眼睛会被活生生抠下来的时候,痛楚戛然而止。连带着那双抠着自己眼睛的手,那些腥臭,刘怜儿似哭似笑的声音,皆消失了。
江涣清尝试着动了动,发现身体也可以动弹了,侧耳一听,发现屋外又响起了虫鸣蛙叫,隐约的还有守夜的下人在低声交谈,稍微咳了咳,猛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双眼,安然无事,不见血腥粘稠,不觉痛感。
江涣清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是噩梦一场,睁开双眼。
却见一人脸直扑面前,眉眼依稀是刘怜儿生前那般,只是大半张脸皆是溃烂,尤其嘴巴那厢露出森森白骨。肉块溃烂不成型,连着皮,欲掉不掉,悬挂在半空中,离江涣清的脸只有几寸距离。偏生那张脸还带着狰狞不已的笑,目眦欲裂地望着他:
“江涣清,我要你不得好死!”
滴滴黑血从那张溃烂的脸落在江涣清的脸上。
“啊!——”一声惨叫响彻江府。
次日清早,江府传了消息来,说是少爷的癔症越发严重了,直至昨日,竟到了尿失禁的地步,整个人宛若疯子般躺在床上,任人不得接近。
江老爷和江夫人心急如焚,命了下人四下去寻能人异士。不出一会儿,前院便来了下人通报,说是门前来了三个江湖道士,两大一小。
江大人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放着光,心头大喜,连忙喝到:
“还来请示我作甚!快请进来!”
“诺……”
那门房地点了点头,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领了两大一小来到了正厅。
小道童头上梳了两个小髻,扎着红绳,一身青灰道袍,脸颊之上粉嫩嫩,肉呼呼,吹弹可破,叫人见了心生欢喜,直想用手去掐上一把。
另外两名男子,一黑一白,身着黑衣的男子面上还戴着半张面具,身材修长而有力,露出来的那半张脸,面部线条刚毅冷峻,眉峰似剑,锐利而威严,底下却带着一对好看而妖娆的桃花眼,搅碎了那紧抿嘴角的严肃与冷,常年日照而成的小麦色肌肤,更显俊逸好看,负手而立,威严端庄,左边脸上的面具又添加了几分神秘,叫人望而生怯。
那白衣男子相比那黑衣男子较矮些瘦些,眼睛大且明,眼眸之中似是透着一股敞亮的光,眼尾狭长而媚,眼角边带着一颗淡褐色的痣,笑时那副眼里带着狡黠,不动时又透着一股子机灵与清冷。唇红齿白,一身灵动,正大光明。两人站在一处,互相映衬,一黑一白,一冷逸,一灵动,倒是格外的和谐好看,赏心悦目。
江大人官场摸爬打滚数年,最会看人,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几步,冲那应是最好打交道的白衣男子面前拜揖道:
“几位大师屈尊迂临江某寒舍!江某有失远迎!不知几位道长应当如何称呼?”
白昀拱了拱手道:
“奉了师父之命,在红尘历练,既是红尘中人,便当用红尘俗名,江大人只管唤我白七便是。这位是我师兄,名为黑八,这是我师弟,名为一鸣。”
白七黑八,黑白无常,加一个佚名童子……
末了似还担心江老爷不相信,白昀又添了一句:
“我们是正儿八经的道士,并非单纯蹭吃蹭喝的神棍,这点江老爷大可放心!”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博溢珩和肖潇便斜眼睨了一下白昀,白昀耸耸肩,十分不要脸滴给了个灿烂的笑容。
江老爷听着白昀这番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临了却也只得安慰自己,兴许这修道人士性格上都有些缺陷,还是儿子的命重要,不要在意细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