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裘海听了这话后,顿觉眼前发黑,头晕目眩,捂着胸口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后,抬起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白昀,指着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哎呀,江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肖潇站在白昀身后,看着自家师姐的背影,头疼地扶了扶额,真是丢人啊!自打师父出去云游四海,给他们留了不少财物,虽说比不上大富大贵之家,但是比下亦是有余。明明不是甚么穷苦人家,怎么就养成了自家师姐这般雁过拔毛的性子?
博溢珩有过被白昀趁火打劫的经历,按理说此时见着江裘海被白昀坐地起价,他理应同情,但是不知道为何,他非但没有同情和愤慨,还有种幸灾乐祸的快乐。
趴在房檐上的华服男子自然也听见了白昀和江裘海的对话,眼中顿时放出光彩,望着白昀的眼神,多了一种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
江裘海听了白昀的话后,冷静一番,竟没有拒绝,抬起头来问白昀道:
“白道长想要多少?”
“那就得看江大人您有多少了!”
江裘海回头看着那可怖的鬼婴,仍有一个刘怜儿尚未出现,身后冒了不少的冷汗,连忙回答:
“白道长,我撑死再给你五千两黄金,你要再多我也给不起了!”
白昀也不看那江裘海,笑盈盈地望着池中被鬼婴扒着双眼的江涣清,对江裘海说道:
“江大人可要考虑清楚了。这统共三万五千两黄金,可救不了你这一大家子!”
江裘海咬咬牙:
“救不了便救不了!白道长你只需管好我这一房的族人便妥,其余的,生死由命!”
话音刚落,白昀瞥了他一眼,笑中带些凉意地说道:
“江大人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江裘海不说话,退后一步朝白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出手。白昀得了江裘海三万五千两黄金的允诺,面上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从道坛上拿了几件家伙事儿朝池塘边走去。
江裘海紧随其后,只不过看着白昀的背影,眼里满是阴鸷。
说回池塘之中的情景——
鬼婴每一个问题,都令江涣清无比心虚,加之他是紧闭着双眼,所以无法洞察岸上的情景,岸上人人噤声自保,一片死寂,江涣清自幼在这个府邸生活,自然清楚他的族人是何秉性,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只是他喊了半天,朝自己的父亲母亲求救,竟也没得到半点回应。
人的心态,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大多数会崩溃的,更何况江涣清这样的人?
只见他在鬼婴的句句追问和无人援救的重重压力下,竟选择了破罐破摔,只见他突然间大声笑了出来,笑得肚子疼,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鬼婴似也没料到他这般反应,静静地扒在他的身上,没了声响,那双爬满了蛆虫的双眼瞪大了望着江涣清,等待他的话,眼里满是兴奋和期待。
只是江涣清的下一句话,彻底打碎了它眼中最后一丝期待:
“哈哈哈哈哈!当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一个不人不鬼的恶心玩意儿,也配叫我‘爹’?”
“别说是刘怜儿死后!就算是她完好无事,能把你生下来,又如何?你以为便能过上父慈子孝,琴瑟和弦的日子了?做梦吧!哈哈哈哈,她刘怜儿一个寡妇之女,一个卖豆腐花的贫民,她凭什么?她也配吗?我呸!”
“还真以为我江家八抬大轿把她娶进来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大婚之日,连个喜宴都没有,她的名册压根都没入我江家祠堂,说白了,便是个妾侍!便是我江家家奴!哈哈哈哈,一个奴才生出来的玩意儿,算得上什么?你也配喊我‘爹’?再说了,是刘怜儿自己没护好你周全,才导致的失血过多而死。你要怨,要怪的,难道不是她吗?”
“哈哈哈,我可是给了你活的机会啊!是你的娘亲害死的你,你跑来找我麻烦作甚!再说了,你们娘儿俩既然是奴才,你们死了,我们把你们抛尸荒野又如何?!合情合理啊!哈哈哈哈,你有听说过哪家主人还会给自家奴才送葬的吗?”
“命贱命苦,就应该要怪老天爷啊!怪我作甚?我承认啊,当初的确图个新鲜,不曾尝过像刘怜儿这般小家碧玉的清贫民女,哈哈哈,但是我也没亏待她不是?当初接她入门,的确照足了礼仪,虽不是正妻之礼,但以她那低贱的家世背景,已然是恩赐了!”
“刘怜儿在我府上,吃穿用度,我从未亏待于她,这又是极大的恩德!刘怜儿,你应当在这儿听着呢吧?要我说,做人就应当感恩戴德才是!我待你如此大的恩德,你生前未能报答,死后化鬼也应当庇佑我江家才是!怎如今还恩将仇报?爹娘说的果然不错!贱民就是贱民!哈哈哈哈!当真是厚颜无耻!只知索取!不知天高地厚!”
江涣清骂着骂着,发现身上一轻,那一直缠着他的鬼婴似是消失不见了,渐渐地,身体也能动弹了,他便以为是他骂的这些话有用处,越发的有恃无恐,也不急着往岸上走,索性停留在原地,便越骂越起劲,越骂越尽兴,骂得身心舒畅,全然没了方才的恐惧,变得越发嚣张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母子两方才不还很嚣张吗?还胡诌什么杀阵鬼星!哈哈哈哈!不是要找我,找江家报仇吗?来啊!倒是来啊!怎么不来了?认清楚你们的身份吧!生前是贱民!死后也是上不了台面的狗东西!”
白昀走到池塘边,刚从怀里掏出一叠淡蓝色的符纸,还未来得及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就听见江涣清的这些话,顿时愣在了原地。随后僵硬地扭过头去,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江裘海,看见对方同样张大了嘴一脸懵逼的表情后,艰难地插刀说道:
“江大人,说句实话,实在不是贫道不想救人,只是您也看到了……令郎这般作死……贫道那啥……实在是爱莫能助,要么这样吧,贫道把那五千两黄金退回给您,您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