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涣清怔怔然,不远处躲在草丛内的苏氏颓然地倒地,喃喃自语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说完,缓缓撩开自己的衣袖,只见衣袍之下,原本理应完好无损的皮肤,此时是一大片的溃烂,形状与自己儿子背上的坏疽无异。
“怎么可能,洳儿明明说,那是延年益寿的仙丹妙药……服之容颜不老,强身健体……怎么会……怎么会……”
苏氏欲哭无泪,她一旁的江裘海也瞧见了她手腕上一大片的腐肉,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到苏氏的脸上,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个蠢货!”
苏氏被扇倒在地,捂着脸,望着自己手上的腐肉,又哭又笑地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未来诰命夫人,成千上万的命妇见了我都要行礼跪拜……哈哈哈哈,我将来,千人之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可能……哈哈哈哈!”
江涣清一脸颓然地望着池水,满手是淤泥,一身狼狈,脖子上遍是血污,苏氏手腕上的腐肉,他自然也瞧见了,再想到那失了一块的黄金和失踪的李洳,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李洳嫁入江宅竟是另有图谋?原来她早就计划好,用寒食散迷惑他和苏氏,企图从他们嘴里套出这黄金的下落,奈何一直无所收获,今日因祸得福,早就偷了一块黄金去邀功了吧?只等那对厉鬼将整个江府覆灭,她再带人来,坐收渔翁之利。
当真是好图谋,妙哉!妙哉啊!
他原本以为是被自己掌控在身 下 的人,原来竟是将他玩弄于鼓掌,害他家破人亡的人。
“哈哈哈哈,没想到啊……哈哈哈哈……”
“李洳!你真是好啊!哈哈哈……真。。”
下一个字还未曾吐出来,一直趴在他身上的鬼婴终于等不及了地又在他的背后撕下一块肉。
“啊——”江涣清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江府的上空。
几乎是顷刻间,江涣清的背后便被啃得露出了森森白骨,任由他如何挣扎、嘶吼,身体就是被钉在了池水里,动弹不得,只能生生忍受住身上血肉被一口一口撕咬下来的苦楚。
江府之中大多是养尊处优的主子,虽平日里不把家奴人命当做一回事,但那都是在后院由着别的下人处理的,何曾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顿时许多人吓晕了过去,苏氏亦然。唯独剩下江裘海煞白着脸死撑着,颤巍巍地走到白昀身边,望着趴在池水里痛苦的儿子,咬了咬牙,在白昀身旁跪下,声泪俱下地乞求道:
“白道长!白仙人!求求您了!我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儿子吧!我们江家就这么一个血脉,不能从他这儿断了啊!求求仙人您慈悲为怀,救下这条人命吧!我江家今后定为您立下神台,祖祖辈辈供奉!”
怎料白昀看也不看跪在自己脚下苦苦哀求的江裘海,只冷笑一声说道:
“你现在倒是知道求我慈悲为怀了?五年前的河岸溃堤,死伤无数,朝廷拨派下来的赈灾银两,是你偷了的吧?”
说完,江裘海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白昀,这事就连他的儿子,妻子都不曾知道,他保密做得极好,当年知情的大多数人都灭了口,怎么现如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臭道士居然能轻易知晓?
“当年尸殍遍野,无法安葬。存活下来的百姓苦于没有粮饷,活生生饿死,那时,你可曾想过慈悲为怀?”
“刘怜儿及腹中胎儿被李洳害死,你明明知晓,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庇李洳,甚至还把刘怜儿及死婴的尸体扔去了荒山喂食饿狼饥狗,示意下人将前来问询的刘怜儿年迈的寡母乱棍赶走,那时候,你可曾想过,慈悲为怀?”
“江裘海,世间万物,皆有灵。你身上背负的血债太多,是时候偿了。”
眼瞧着白昀是不肯出手帮忙,江裘海索性也撕破脸皮,站起身来,看了看趴在池水中被鬼婴咬得半死的自己儿子,转过头来对白昀说:
“臭道士!此事我也不怕与你明说了!你以为五年前的事,凭我一人之力能办到?那可是整整六千万两黄金!我当年还是一个小小的文官,如何有这通天本领?”
白昀挑了挑眉:“噢?这么说,你背后还有人?”
江裘海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我今个儿也不怕告诉你,你要动我,需得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我江裘海今日要是死在这里了,我身后的势力,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白昀扬了扬衣袍:
“噢?江大人,实话与你说,天南地北,这大靖国内,还真没我白某人怕的人物,你不妨说来听听。”
江裘海冷笑一声:“你可仔细听好了!我身后之人,那可是当朝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六王爷是也!在朝堂之上跺跺脚都能震动四方的狠角色,就连皇帝,那都要忌惮他几分!你今日动了我,动了这批银两,王爷不会善罢甘休!你只管等死就是!”
一旁的博溢珩听了“六王爷”的名讳后,眼睛稍稍眯了眯,一道寒光从他眼中闪过。举国上下,估计也就他六王爷博奕䜣有这个胆量,敢盗取国库拨发下来的赈灾银两了。
白昀乍一听江裘海的话,也是有些惊讶,若这江裘海所言无误,那这六王爷当真是胆大包天了,六万两黄金相当于什么?大靖国整整两年的国库收入。若有意谋反,这批银两,供养一批军队,简直绰绰有余!
想通这一点,白昀简直胆颤心惊,为了套那江裘海的话,接过他的话茬儿用激将法说道:
“即便你身后有六王爷撑腰又如何?他远在京城,此处可是无酥!我在这里杀了你,待此间事了,传到他耳里,那也是数日之后的事了!那时我已带着你的黄金远走高飞!他奈我不何!”
江裘海听见,嘲讽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说你是糊涂!五年前的那桩案件,你以为仅我一人参与其中?哈哈哈!当年无酥的各大重要官员皆被革职斩首,才有我们上位的机会,你以为只是机缘巧合,顺理成章?哈哈哈,那都是六王爷安排好的!我告诉你!莫说是我了,这无酥城但凡是有品级的官员,皆是受了六王爷恩惠的!”
说罢,见白昀和博溢珩无言,以为他们是胆寒了,知晓自己碰到了不能招惹的大人物,连忙得意地笑了起来。
池水之中的江涣清见此,连忙再次求救道:“父亲救我!”
岂料江裘海只看了不成 人 形的儿子一眼,随后无所谓地说道:
“你已这副德性,我还救你作甚?你方才没听见这臭道士的说吗?即便是今 日 你 安然无恙,也时日无多!涣清,爹也是为了你好!安心上路吧!爹会为你报仇的!”
“都说虎毒不食子,江大人倒是个狠人。”
江裘海嫌弃地看了眼池子里的江涣清,呸了一声说道:
“我费尽心血,将他培养成才,怎料竟在女人怀里翻了船,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丢尽了我的脸面,如今废人一个,我还救他作甚!江家有我便行了,凭我的势力财力,休了苏氏,另娶个美娇妻,血脉嘛,没了再重新培养一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