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兵将瞧见这副场景,怎能罢休?瞪大了双眼,怒吼道:
“兄弟们!把这狗腿子抓起来办咯!在官兵眼皮子底下伤了人便想逃?简直是岂有此理!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个胆大包天的县丞,竟是当众伤人便逃?来来来!把他抓来押到王爷面前问罪!”
众兵将一呼百应,拿起兵器便吆喝着朝那县令逃跑的方向追去,衙役中有好几人见同伴被自家老爷打伤,亦是红了眼,气呼呼的也要跟那些个兵将们一同去把那县令追来。正准备起身却是被身边的几个同僚拽住了手,那几个衙役回过头来,却是看见自己的同僚脸色复杂地朝着他们摇了摇头。
那几个衙役顿时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愤怒转而化为一种无奈的愤懑,只得叹了口气,将同僚拽着他们的手甩开。
“走吧,好歹也是我们自家的大人,即便是犯了错,也当得护着的。走吧走吧,咱们兵分两路,你们赶在那群兵老爷前头去,尽量拖延,我们抄近路,将咱家老爷先救下带走再说。”
其余人等无奈地点了点头,立马兵分两路,也离了去。
这驿府门前,原本满当当热闹的场面,顿时再无一人。
那高瘦的奴仆见了此等场面,简直是暗暗大喜,拍手叫绝,简直是老天爷给他指的一条财路啊!这白大人他当真是杀对咯!
那高瘦男子也不废话,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连忙兴匆匆地出了府门,左转后走了一小段路,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而也就是在此时,那原本闹哄哄最先急嚷着要将那县令抓回来暴揍一顿的将领,却是从另一道胡同口子绕了出来,紧随着那高瘦男子的身后,也闪身进了那胡同巷子。
因着在府门前闹事的人不是别个,正是这本地的父母官县丞,那驿府的下人们瞧见了也不敢自作主张地将这事儿告了给博溢珩知晓,只悄悄寻了那驿府的主事来,告知了此事。
故而当驿府主事拖着那肥胖的身躯,气喘吁吁地从驿府门内跑出来时,身后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奶奶的,怎地自从这九王爷和白大人来了这儿,他便诸事不顺?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姑且不说,这才一夜的光景,这堂堂白大人便在他的地盘上没了,一群红了眼的兵卒无时无刻不在叫嚷着要将他这驿府翻了,把杀人凶手挖出来,他从中周旋试图稳定这群兵腿子便已然万分艰难了,怎料这本地的县丞也不是一块能省事儿的料儿,竟是又在府门前给他惹了一桩子事。
可想想这毕竟是本地的县丞,他与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无脑货儿好歹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再如何不情愿,也得先出面将这件事拦下,把这姓尹的先从九王爷的砍刀下先保下来再说。
主事率先奔出了府门,却是瞧见这府门前一片空空如也,除了地上一滩格外刺眼明显的血迹。
一旁的下人瞧见这空荡荡的空地,愣了愣,傻傻地说道:
“不应该啊……那些人刚刚还在呢。。”
地上那摊明晃晃的鲜血众人不可能忽略了去,其中一下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脸色煞白地问道:
“那些血……该不会是……”
主事的显然也和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可作为整个驿府的主事,如何能先乱了自己的阵脚,即便是胡思乱想地联想到了后果从而导致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也还是故作镇定地否认道:
“出自九王爷麾下的兵将,身手岂能差了去?再如何胡来,也断不可能在这短短一盏茶都不到的时间里不见了这么几十个人。定是跑到哪儿去了……定是跑到哪儿去了。你。。你们几人 兵分三路,循着些痕迹,去找!把人找回来再说!”
其余几人连忙应声便离了驿府门,朝着三个方向分头去寻人了。唯独剩一人,站在了主事的身边迟迟没有动身,定睛一瞧,却正是先前那一瘦一胖里的那胖子。
却是见那胖子站在了主事的身边,脸上也是隐约可见的风雨欲来,眼中满是愁绪,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那主事道:
“大人……姓尹的那厮行事向来荒唐,若是闹大了,对您也无甚好处……”
主事的听了那胖子的话,先是回过头去看了眼驿府的大门,见大门处空荡荡并无闲杂人等,这才放下心来,冷冷地瞥了眼那胖子,脸上的神情竟是与在博溢珩、白昀等人面前那人畜无害万分和善的模样天壤地别,只见他一脸阴鸷,不耐烦地朝那胖子挥了挥手:
“你且顾好你自己,那姓尹的行事嚣张乖戾,要不是看在他老子的份儿上,这次连带着他我都想一齐做了……罢了,等这番事过后,我自然有的是法子弄死他,跳梁小丑罢了,却是自以为当宰相的命,一天到晚狐假虎威……”
“也罢,我与你说这些作甚!也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你们这些没点眼力劲儿的,能懂些什么,不过都是群见钱眼开的奴才罢了,没些眼界。”
那主事的左右看了眼,见四下皆是无人,便朝那胖子挥了挥手:
“趁着现下无人,你且速离去吧!赵四比你机灵些,许是方才趁乱溜走了。你也跟着走吧,拿了钱便躲得远远地去,近几年都莫要再回来了。我会帮着把你们的踪迹掩饰的。就当我这驿府从未曾有过你们二人。”
那胖子听了,也顾不上那主事轻蔑的神情,只脸上大放光彩,连连朝着那主事拜了几拜,嘴巴像是灌了蜜糖般道谢:“多谢大人!大人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此番离了这韶洲,安下家宅,定在堂子内立了您的牌子,每日每夜给您祈福!”
主事的听了没得更是不耐,只挥了挥袖子,打发那胖子赶紧离去。
想着此番安全脱身,便有白银千万两等着自己去拿,从此衣食无忧,妻妾成群的富贵日子正等着自己,那胖子也就别无他想,连连兴奋地搓了搓手,拖着笨重的身躯便离了那驿府,寻了那瘦子赵四的踪迹,也入了那巷子,转眼便没了踪迹。
主事的朝着那胖子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口:
“呸!什么玩意儿!给老子立牌位日日供奉祈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就凭你也配?”
过不了一会儿,先前被那主事派出去的几个下人匆匆赶了回来,脸上的神色皆不大好看。
主事的瞧见这些个人的脸色这般,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沉了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怎么回事?九王爷手底下的兵卒。。和县丞大人,可有消息了?”
其中一个下人连忙上前回答道:
“回大人的话,那尹大人在咱们府门前与九王爷的人起了冲突,尹大人动手伤了人,见了血便逃,九王爷的人便也动身去追……”
主事的一听,又是那姓尹的惹了祸事,且这回烧的还是这风头浪尖的九王爷的胡子,本就心烦意乱的他现下心中更是绝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尹大人伤了人,伤了什么人?可是严重?现在如何了?尹大人……可是找到了?”
那下人大抵也是知晓他们家这驿府的主事与尹大人背靠的那位有些联系,近日里互相走动尤为频繁,故而也不敢有所隐瞒,连忙告知:
“回大人的话,这尹大人伤的是自己衙门里的衙役,那一酒埕子砸人后脑勺上了,见了许多血,此时已然送去医馆瞧那郎中去了。可郎中说情况不大妙,那酒埕子结实,尹大人砸上去的角度也着实刁钻,砸到那衙役后脑勺的旧伤上了,怕是人救不回来了。九王爷收下的那位军大爷说了,这害了人命,即便是天子也得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一酒囊饭袋的县丞。据说现如今正在尹员外的府上抓人呢……”
尹员外,恰好便是那尹姓县衙的生父,家中良田万顷,妻妾无数,良玉珠宝数不胜数,乃是这盘亘与韶洲的一处富绅霸豪,即便是这当下地位最低贱的商人又如何?周遭数个城池,哪城的官员不给他几分薄面?
便是这尹姓县衙的官职,也是凭着这尹员外的面子和财力,给买回来的。故而久而久之,这小小竖子便以为自己父亲乃至是自己都成了这韶洲一带说一不二的霸主,换而言之便是说他自己个儿是这韶洲城的土皇帝都不为过,气焰便越发地嚣张,身为朝廷官员,率先强抢妇女,霸占良田,欺压百姓,无所作为等恶行更是数不胜数,韶洲繁华的表象下埋藏的不过是积压已久的民愤民怨罢了。而就在这主事的刚得知这尹县丞闯下大祸的同时,博溢珩的人马已然得到了消息,登上了尹员外的府门。尹宝亮满手的鲜血,浑身哆哆嗦嗦地震抱着自己的生母痛哭流涕。今日的尹员外恰好在府上,听了自己儿子这番哭嚎,总算是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个清楚,差一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冲上前去一把将自己的儿子头发拽住,将他从自己妻子的怀里扯了出来,再狠狠地发力,一把扔到了地上,还未等尹保亮回过神来,腹部便是一阵剧痛,抬头便瞧见自己的父亲正满目狰狞地朝自己狠狠踹了几脚。
尹母见状,一声惨叫地扑倒在那尹保亮的身上,朝着尹员外哭嚎道:
“老爷啊!老爷!使不得啊!使不得!这是咱两的独子啊!你今日把他打出个好歹来,你叫我怎么活!你叫着偌大的尹家怎么活啊!天哪!”
尹员外听了夫人这话,脸上的怒气好歹算是收了收,瞧见躺在地上被他踹懵了的尹保亮,顿时又觉不解气地上前补了一脚:
“这狗东西打死了便也算了!我尹某后继无人,可族里多的是他这年纪的孩子,大不了把我的身家都过继给那些个孩子得了,也总好过交给这个没有出息的东西败光!”
一旁的下人们纷纷上前来要将这尹员外拉住,那尹母和尹保亮听了尹员外的话,皆是顾不上动作,惨白着脸抬头看向这一家之主,满脸的皆是无措和不敢置信。
尹员外瞧见了,只满心悲恨,怎地自己和祖辈皆是精明狠戾的主儿,到了自家孩儿身上,便成了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模样?想着自己拼尽大半辈子谋夺并壮大成今日这番的家业,再瞧瞧自己这不成器的独子,心中更是抑愤。抬腿又是一踹,却正好踹到那尹母的身上。
尹母乃是女眷,身子骨本就不好,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哪里能挨得上这狠狠的一脚,顿时一声惨叫地倒在了地上。
可那尹员外脸上却不见半分动容,指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自家发妻恶狠狠地说道:
“皆说‘慈母多败儿’!你瞧瞧你儿子现如今怎么个废物模样?都是你从小给惯的!早些年便已然显出荒唐模样,若那时候你严加管教,又怎会生出今日这般大错来?那人是谁?那人可是九王爷!堂堂九王爷!大靖国战神!出了名的杀人不见血的活阎罗!这畜生平日里再怎么没谱也就罢了!怎地在这活阎罗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晓得安生?”
尹母何时受过这等子的气?一边躺在地上扶着腰倒吸着冷气,一边勉强地撑起身子,撇过头去冷冷地望着那尹员外反讥道:
“要我说老爷未免太杞人忧天了。一个小小的衙役而已,两相争执定有动手,动手难免有伤,塞点钱给那身死衙役的家属,堵上他们的嘴,这等小事九王爷哪里会亲自过问这般多?我听闻那白大人今日才身死,他怕是分身乏术,这等小事,由着我们家亮儿这个县丞审理即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档子事儿老爷您平日里做的还少吗?这般小题大做又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