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地铁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便从大学城来到了市中心,沈龄跟着关朗七绕八绕的,拐进了一个黑洞洞的巷子里。
巷子里是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除了经营正常生意外,还经营着地下格斗场,因为获胜者有着不低的奖金,所以来这里参加格斗赛的人很多,从出租车司机到白领再到大学生,什么人都有。”
关朗的声音很低,有点不太敢看沈龄皱着眉浑身冷凝的样子。
明明看上去是个没什么杀伤力的文弱美女,可是为啥一严肃起来,给人的感觉就这么可怕呢?
关朗内心腹诽着,带着沈龄走了进去。
“虞深每周都会来这里打一两场,从大一开始就一直坚持着,最开始每次都是输,带着一身伤回学校,慢慢的掌握了技巧,才开始赢的。”
走过疯狂尖叫的人群,沈龄看到了场地正中间搭起来的那个简易的擂台。
她不懂格斗,看不懂两个人的打法,她只能看到虞深冷凝的神情,他额角滴落的汗水,还有他身上的淤青红肿。
他一定很累,很疼。
“他为什么要做这个?”沈龄轻声问。
“因为他缺钱。”关朗道。
“你应该不知道,虞深家里没有父母,只有年迈多病送去敬老院的奶奶,和幼时高烧导致神经系统损伤的弟弟,他从刚上大学开始就一直拼命赚钱,就是为了补贴家里,给弟弟治病。”
沈龄两只手绞在一起,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原来是因为这样,所以虞深才会那么强大。
他参加很多很多的比赛,是因为那些比赛获胜都会有不菲的奖金。
游戏里他在竞技场上所向披靡,是因为现实里他需要经常在格斗场上拼命,而游戏中得到的极品装备可以换取现金收益。
别人是在娱乐,而他是在生存。
第一场以虞深对手摔在地上爬不起来而告终。
虞深独自到擂台一侧擦汗喝水,轻轻按摩肌肉,而场地另一边的对手周围有很多人围着递水递毛巾,两相比较,虞深这一边便显得寂寞冷清。
“你不去看看他么?”关朗问道。
沈龄摇头。
“我不想影响到他,不想害他分心。”
她要在这里看着他。
看着他有多辛苦,有多艰难。
之后的第二场,虞深打的很难,几次被摔在地上,都是咬牙硬撑着爬起来继续打。
关朗说对手是从泰国来的职业格斗选手,为了两万块奖金来的,和虞深之前的对手没法比。
好在最后虞深还是赢了,关朗和沈龄冲上去扶着他下台。
“你们怎么来了?”虞深皱眉,“你们不应该来这里。”
“你能来,我们就能来。”沈龄道。
虞深的两条胳膊一直在抖,沈龄的心也跟着抖的厉害。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想责怪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明明她应该是他最亲密的人……可是她最后还是说不出这些话。
她只是和关朗一起搀扶着他。
“去换衣服吧,我们一起回去。”
虞深这次赢的惨烈,不仅身上有伤,脸上也挂了彩,额头摔破了,嘴角也有淤青。
地铁上碰到了一位妈妈带着孩子,七八岁的小男孩一直盯着虞深的脸看,他看了好半天,忽然晃了晃妈妈的胳膊。
“妈妈,那个哥哥好可怕……”
虞深似乎是刚回过神,他微微垂眸,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口罩戴上了。
关朗瞪了那孩子一眼,干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挡在虞深身前,也挡住了孩子的视线。
虞深现在的样子的确不太好看,脸上挂了彩,看起来就像是社会流氓,会让孩子感觉害怕也不奇怪。
沈龄却感觉心更加沉重。
她终于知道了,贴吧上那些虞深的恶名,都是这样来的。
她一直握着虞深的手,抚摸着上面的疤和指节上的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虞深现在很难过。
虞深轻声道:”原本想在这周带你去我家里的,但不行了,下周吧。”
“为什么这周不能去?”
“我的脸上有伤,小海看到了会很难过。”
小海一定就是他的弟弟了。
沈龄忽然就觉得鼻子发酸。
“等你的伤好了,我跟你一起去见他。”
虞深微笑,点了点头。
到了沈龄学校的时候,关朗先回去了,虞深送沈龄回宿舍,途经槐树林的时候,沈龄停下了脚步。
“虞深,我今天在网上看到你格斗的视频时,有一瞬间,我很生气。”
虞深有些微的慌张。
“阿龄……”
“但我只生气了一小会而已,虞深,现在我很心疼你。”
虞深抬起头,眸光微微亮起。
沈龄走过去抱住了虞深的腰,虞深身体微微僵硬片刻,之后放松下来,伸出手拍了拍沈龄的脊背。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虞深轻声道:“我只是觉得,这些事不重要,所以没有必要告诉你。”
沈龄一听,刚退下去没多久的火气果然又涌了上来。
“不重要?你每周都要去揍人或者被人揍这种事不重要?我是你女朋友,理应和你站在一起面对所有事情,可是你闷声不响的一个人面对那些,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你是把我抛到你的世界之外去了吗?还是说你从未把我当成自己人看待过?”
沈龄说了一堆话出来,满满的都是怨气,后来觉得说出这些话还不解恨,于是她抓起虞深的手一口咬了上去。
虞深愣住了,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沈龄也愣住了。
她松开口,于是虞深手背上多了两排牙印。
“总之,总之你以后有什么事不许瞒我!不然我还会咬你的!”
虞深忽然笑出了声。
“好,我会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你,再也不会瞒着你。”
他不敢再惹沈龄生气了,这个丫头发起飙来,是会咬人的。
“回去之后好好上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好。”
“还有你要记得想我!”
虞深眼中笑意更深。
“好。”
沈龄转身跑回宿舍楼了,临进楼前转身看了看槐树林边缘的修长人影,忍不住脸红了一下,才转身进去了。
还没进宿舍,在走廊里,就听到了从自己寝室传来的笑闹声。
沈龄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正好撞上三个室友关着灯开着手机闪光灯放着音乐噼里啪啦的热舞。
这是怎么了?精神病院给他们三个放假了?
罗晴一眼就看到了偷偷溜进来的沈龄,哈哈大笑着把她揪了过去。
“来来来,让我们祝贺徐滕滕脱单成功!”
“哇塞!真的假的啊!腾腾终于告别孤家寡人啦!”
徐滕滕一边点头一边胡乱蹦哒胡乱扭。
“阿龄,你肯定想不到,是周航先跟我表白的,那个傻子的嘴一向又黑又臭,结果今天居然紧张的都要结巴了,真的是太搞笑了!”
说起这件事,徐滕滕就想笑。
自那次被徐滕滕的“水漫金山”惊到之后,周航不知道脑袋里那条弦被触动了,隔三差五的就会来工艺美院找她,两个人一边吵嘴一边四处逛,吵来吵去的,居然吵出了感情,也就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
沈龄很高兴,加入到了这场脱单狂欢,几个人一直闹到熄灯才消停下来。
洗漱之后躺倒在床上,沈龄才看到了虞深给自己发的微信。
“我到寝室了,上了药,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沈龄微笑,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才回复了一句。
“乖,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