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坏了您的大计,就最终没有选择强攻。”巡查统领尽量平静地说道,可他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一丝惶恐。
贺兰闳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一切还是要以最终的行动为主。况且,他们也逃不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是是是。”统领暗自松了口气,“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各地的人都快到了,最多四日。在这之前,你给我把京中控制住,我不许有任何异动出现。”贺兰闳难得一见的忧心忡忡,可箭已在弦上他不得不发。
十月廿十,燕倾和熙澜终于攻下了钦州。将士们在清扫城中战场,熙澜则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可以正经休息的地方,一躺到官员府邸的床榻上就睡了过去。可惜就连这样抓紧时间也没能休息多久,因为贺兰青钧亲自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叫醒了她。
“陛下不好了,贺兰闳决意在一日后发动兵变,占领整个帝京!”贺兰青钧一得到消息就赶紧通知她,“兵变的借口,是陛下年幼无知,选贤成祸,被奸佞蒙蔽了眼睛,他不得不清君侧以匡正朝纲,待陛下回来还陛下一个清正朝廷!”
熙澜听得浑身发凉,睡意早就被驱赶得干干净净。“……等我回去?等我回去他给我的会是什么,囚禁?兵变时被奸人误杀?还是等他胜利之后逼我退位,再赐我一杯鸩酒?”
贺兰青钧无言以对,她若不回去便成了丧家之犬,回去却是死路一条。他其实想劝她不用那么拼命,可他还是赶过来告诉了她这些。
“你来这里干什么?”燕倾一听人来报贺兰青钧赶来这里直接进寝室面圣就赶了过来,“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却非要打扰她?”
“你知道是什么事情!”贺兰青钧倏地站起来,“你为何不告诉她?她应该知道这些!她若不回去,就连皇位都要被占了!”
燕倾的眼睛黑沉得可怕,“帝京那边我自有谋划,根本不用她劳心劳力还担惊受怕,偏偏是你坏了我的计划,你告诉她又于她有何益?”
“笑话,她的东西该是她亲自来守,你会替她守住么?到时候无家可归的是她不是你,西祁门户正在你刀兵之下你会不抢?这可是你开疆扩土的好时机,千载难逢啊。”贺兰青钧明晃晃地将嘲讽挂在脸上,他最是清楚,在男人眼里,一切和他的野心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青钧,你说错了,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我的。”这还是熙澜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微笑着看向他,“我很感谢你通知我消息,帝京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不过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还有那些等我回去的人。”
贺兰青钧愣住了,他第一次见熙澜对他笑,那双眼里柔光尽显,竟莫名地让他有了泪意。他连忙垂下眼帘掩饰住这本不该有的情绪,“那就好。”
“云归,接下来贺州就靠你了。我今天下午就和城歌出发,你可一定早点儿来找我啊。”突如其来的离愁别绪感染了她,虽然有燕倾做后盾,可她还是觉得前路生死未卜。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贺州用不了几日就能攻下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燕倾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熙澜会这么决绝。就算是他也不敢肯定一定会赢,但哪怕赢不了重整旗鼓再来就是了,可她若是回去了,那就等同于将他的心直接暴露在了敌人的箭头之下。
“战场上从来都是瞬息万变,朝廷和官场上也向来如此。我若是过几日再和你回去,我们苦心经营的怕是什么都不剩了。还有在京中的那些人们,难道你要放弃他们吗?”熙澜心意已决,“我是迟早要面对这一日的,就让我去了结这一切吧。”
燕倾不说话了,看得出,他的心里也在做着一番激烈的挣扎。良久,他斩钉截铁地说:“好,我让越桀带五万重骑兵先跟你回去,原亲征大军变为征讨军在后跟随。一到京郊你就去联系简宁,他会帮你做卢尚彦和江圣阳的中间人。贺兰闳不可能已经控制帝京中的所有勋贵人家,所以你回去要让于孟连把后宫的那些妃嫔都护好了,必要时候甚至可以把她们带出来。总之,不要让她们成为贺兰闳牵制利用那些勋贵人家的筹码。”
“如今守卫皇城的禁军已不可靠,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轻信他人,和师叔联系上以后就带他们退出城外,记住,你目前最坚实可靠的后盾就是你所带领的军队,其余一切都不可委以重托……”燕倾事无巨细地将每一项都叮嘱给她,几乎要手把手教给她该怎么做了。末了,他还没忘记再加上一句:“我会尽快赶回去找你,你和江城歌今天下午出发,我等豫国公他们一到就开拔。”
熙澜的一颗心本来是悬着的,她虽决绝却也害怕,但听着燕倾每一条为她所做的安排,她的心突然落到了安稳的位置。事情宜早不宜迟,燕倾狠狠心转身出去召集应龙组,熙澜披衣而起唤江城歌进来,一转头却发现贺兰青钧还站在这里:“你怎么还没回去呀?”
“我这次出来就不回去了。小师妹,我除了告诉你这些消息,我也是来向你道别的。”贺兰青钧脸上竟浮现出郑重的神色,“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代我向师父和襄雪问好。他们若问起我的去向,你说不知就好了。若是无人问起……那也挺好,心无牵念,总好过依依不舍。”
“你真的没有不舍吗?”熙澜侧头认真地看着他,“不是你说的,我们两个是一类人,那就别掩饰了。”
“你这个时候真不可爱。”贺兰青钧的声音开始有一丝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怎么的,我竟然还有些舍不得你了。”
“我也觉着你比以前顺眼了许多。”熙澜眼角泛起了泪花,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比以前似乎爱哭了许多。
“好好保重,别一味相信那个燕倾的话,回头我们总会因为西祁再碰面的。到时候,我们也许就都换了一层身份了吧。”贺兰青钧没忍住再次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师妹,再见。”
熙澜抬手抹掉了快要滴落的泪,“再见。”
往事不可追,不敢问前程。
回首望来路,风雨已兼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