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已安排妥当,先让他们与其余举子一同参加文试,三场文试结束后对他们另行考核武试。三场武试分别为弓马、武策和比武,原定同文试一样每三日一场,现将最后一项同前两项拆分开来,至十五日结束前两场后暂歇十天,于七月二十五开考武试第三场。”翰林学士毕竟上了年纪,只说这么一段话便有些口干,“三场文试结束的时间是七月十八,容这些举子们休整两日之后加试弓马和武策,三十一人而已,两日已尽够。最后三日,是留给他们做准备的。”
熙澜细细地听了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嗯,就这么办吧。好了,你们先跪安罢。”
“臣等告退……”以顾善吾为首的几人正要行礼退出,之前未曾发一言的卢尚彦突然上前一步撩袍向她跪下,“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熙澜见他这副姿态眉头一跳,“什么事?”
卢尚彦却低下头不肯说了。熙澜扫了其他人一眼,“你们退下。”
“是。”
顷刻间御书房里只剩下熙澜和卢尚彦并于孟连三人,她这才重新看向自己面前跪着的人,“现在你可以说了。”
“陛下,可否请您传一人进来?”卢尚彦面色严肃地提出请求,眼神看起来有些焦灼,“此人乃是崇州郡武解元单蒙,携守将信物和重要军情而来。”
“你说什么?”熙澜惊讶地从御案后站起来,她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让他进来!”
于孟连出去了。不一会儿,他直接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打扮的高大男人。想来他是隐藏身份入的宫,熙澜看着他向自己跪拜行礼,“单蒙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单蒙站起身来就开门见山:“陛下,猿骨望告急,西祁增兵十五万强攻驻地,东西两郡的犄角态势正被消解,小人受豫国公和师父戚承元之命请陛下派兵增援!”他从自己贴身处取出了信件和两样东西呈给熙澜,“这是他二人的亲笔信和信物。”
熙澜等不得于孟连去接就走下来一把扯过信封打开,见里面果然有两封信,她的视线扫过落款名字后抬头询问:“戚承元是谁?”
“回陛下,他是崇州郡守,抵抗西祁进攻的三路军长官之一,先帝亲封的从四品定远将军。”单蒙垂首,“此次一同来京的连我在内共十一人,师父为稳定民心不引发朝野震动,暂压实情,特派我等暗中求援,事前商定由我一人进城面圣,其余人在城外接应。两军具体情形已在信中备述,望陛下早做决断!”
熙澜面色凝重地看过了两封信,捏着信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不知自己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西祁五大门阀掌国,执掌军队以夏侯氏为主,贺兰氏为辅——
贺兰氏,贺兰氏……她怎么就没注意过,西祁与大齐有同宗不同脉的两个贺兰宗族!他们之间不可能没有任何来往,那么,在西祁与大齐的这场战争中,贺兰闳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还有这份粮草单子,原来西南军收到的补给比那些地方官上报给朝廷的少了那么多!原来,这朝廷里的贪官污吏杀不完,贺兰闳的势力也没那么轻易能撼动——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袭上了她心头,她就像是一只好不容易摆脱了束缚的蚂蚱,在一只大象面前拼命蹦哒,满以为自己终于有所作为改变了什么,却在今日才看清了敌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那是大象。
熙澜突然觉得自己被现实那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打了一耳光。
“朕会立刻想办法,你们先下去,两三日内必有决断。”熙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脸上因为绷得太紧已经僵硬到面无表情。
卢尚彦和单蒙知道此时不宜多说,“是”了一声便行礼退出。就连于孟连,都跟着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待到房门关上,熙澜终于不再支撑,一下子颓然跌坐回了龙椅上。
累,真的累,熙澜无力地窝在龙椅上半天一动不动,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解决难题,除了那个人,她找不到谁可以帮忙。然而,那个人,她知道他一向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他怎么从未提醒过她这两支贺兰宗族凑在一起能干出什么事呢?
可她转念一想,这还用提醒吗?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只是自己一直顾不全面而已。他,没必要提醒她的。
可是,那股在心底徘徊不去的委屈是怎么回事?明天就是他的生辰,她专为他精心准备了生日礼物,那个礼物隐藏着她真心期盼却不会实现的愿望,是她对他最委婉的告白。而她现在的心情,更为这个愿望平添了一抹哀愁。
少女情怀总是诗,内敛敏感如她,那首诗因她的隐忍涩大于甜。无论于私还是于公,她都得找燕倾谈谈了。想到这里,她扬声把小亭子喊进来,让他去请燕倾过来商议要事。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燕倾很快就来了。熙澜依旧是原来的坐姿,她侧耳听着瓷缸里的冰块融化发出细微的“咔嚓”声音,心里也起了波澜。
“西南方面真实的战事情形你知道吧?有什么办法吗?”
燕倾站在御案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握紧。“有两个方向,”他说,“其一,派遣可靠军队速去西南支援;其二,暗察粮草补给缺漏的涉事官员,一经查出立刻严惩。”
熙澜听得很认真,笑得却很敷衍:“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么?我问的是如何入手。”
燕倾看着那个笑容心里钝钝的不舒服,可他不愿表露出来:“现在可信之人不多,贺兰氏族又难保不会与西祁的同宗勾结,要查他们,还是让尚在暗处的我来。虽然我从未正面说过,你也知道我有自己的情报网,触角伸及各国,现在还有很多探子潜伏已久尚未启动,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熙澜抬头看了他一眼。
“至于派兵支援,我们可以整合自己可用的兵力,派合适的人马去突破很可能存在的恶意封锁直赴前线。所谓可用兵力不只是我们所掌握的军队,还有可争取的军队。北燕与大齐和西祁接壤,若北燕派兵从敌军后方进攻,两军作战必会分散他们的精力,可解西南之困。此事也交给我,我来与北燕商谈。”
“嗯,”熙澜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那我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