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君王泽,五世斩
长羚2019-11-22 14:012,455

       说到这里他有些唏嘘,嗓子也微微发哑:“如今我们家能依靠的唯有我的小儿子了,这个时辰他正在村后山挖点野菜什么的好带回来给全家人充充饥。我那可怜的儿媳妇,她成亲后没多久我大儿子就被征入伍上了战场,如今生下这小孙子不到一月家里就断了粮,我那可怜的小孙子吃什么呦……”

        熙澜心中微痛,她有些狼狈地低头垂下了眼帘,端着碗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着。

       “皇帝不作为啊,”老伯抬手擦过自己干涸的眼角,“他知不知道我们已经苦成了这样?他知不知道,我们都要活不下去了,朝廷还在不停地征粮征税,我们上哪儿去找粮交税啊,这个家都不成样子了……”

        里屋传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却又在转瞬归于寂静。熙澜他们,沉默了。

       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熙澜看着眼前整片的荒凉泥地,手心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马缰绳,京郊的人家尚且如此,那穷山恶水之地的人家呢?边疆战火频繁之地的人家又会是什么情形?她不敢想象。

       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惨象发生?那些身在庙堂高位上的人在肆意地鲸吞民脂民膏,在国家这样风雨飘摇之际为了野心和权力争得你死我活,却对外敌侵犯的危机视而不见,更看不见成千上万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只知道趁着国家动荡拼命地敛权敛财,却从未想过,若有朝一日国都不在了,他们如今所夺来的一切还留得住吗?

       “不破不立,破后而立;”熙澜隐约在黑暗里寻到了希望的光,“国欲重生,必先决死。唯有先用一把血火烧尽一切魑魅魍魉,来年新草才能漫遍山野。”

       江城歌身形一震,猛地转头看向熙澜。熙澜也在此时转过了头来,她看着他笑了,眼中的光芒似乎照亮了这片黯淡的天地:“我们可以再建一个青都是吗?”

        燕倾握紧了手中的思无邪,他默默地注视着这把剑,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们终于在日落之前回到了宫里。三人沉默地走了一路,熙澜始终一副双眉拧紧的样子,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走到了分叉口,燕倾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眼角瞥向她,“怎么,你不会以为自己真能做得了什么吧?”

       熙澜一愣,抬头看向他的眼里面有沉思之后的迷茫:“难道我什么都做不了吗?”

       燕倾眸光狠狠地颤了颤,他发现自己看着她的这双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唇角微动却也只能无言。

        熙澜垂下了眼帘,自己低声地喃喃:“我究竟能做得了什么,自保还不够……也许你说得对,我——”她抬头看向燕倾去寻找答案,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翌日早朝,九覃殿上。

       “陛下,昨日天衢大街上发生了马车踩踏伤人之事,伤人者系靖国公府叶氏一族的旁支子弟叶文祥,他当街纵马行凶将临安侯嫡子魏远程踩踏致死,周围伤者数十人,其影响之恶劣非一言可述,望陛下明断。”一大早,刑部尚书就把这么个糟心事摆上了皇帝的案头。

          熙澜微微皱眉,靖国公府叶氏……好像是世袭的清贵家族吧,那个什么临安侯府魏家也是世袭罔替的贵族,这贵族和贵族之间总有一些龌龊发生,那个叶文祥,八成是个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

       要处理这件事情,至少需双方家族中皆有人在场,叶氏一族嫡系子嗣单薄,前代靖国公早逝,病弱的世子袭爵却无力在朝做官,旁支又无出息的子弟,故而此时殿中是没有叶家人的。

       有点儿头疼啊。熙澜用手捶了捶额头,真有意思,她发现自己此时下意识想的不是如何查明真相还人公道,却是衡量双方各自的权势和政治倾向,想着找一个最符合自己利益的方法解决此事。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无需多想,叶文祥伤人行凶乃是实情,且人证物证俱在。此事在众目睽睽下发生,故不可能有任何隐情,就请陛下给临安侯以及受伤的百姓一个公道。”贺兰闳突然走出百官之列向熙澜表达看法,立场明显想法坚定,完全不似平日那样喜欢打太极。

       熙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的确,无论从情理上还是权衡上她都应该倒向临安侯这边,靖国公府虽是清贵之流,在天下士子之间有一定的影响力,却一直在皇族和外戚之间保持中立,此时在朝中又无甚实权,她犯不着为他们强出头。

       “临安侯。”熙澜把他叫出了百官之列,这个刚刚承受了丧子之痛的瘦弱男人鬓发在一夜间变得斑白,整个人的精气神——怎么说呢,却并不像是受了打击后的悲愤欲绝,反而像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战战兢兢。

        太奇怪了。

       熙澜定了定神,“临安侯,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临安侯似被灼伤一般烫了个哆嗦,“臣……臣恳求皇上给臣一个公道……杀,杀死叶文祥……”

       他的精神有些涣散,说话也不甚慎重,熙澜此时才发现他竟是一副非常惊慌害怕的样子。到底怎么了?

       “陛下,此事明显是靖国公府对子弟教养不力所致,叶文祥敢如此嚣张,必是因靖国公府权势撑腰。靖国公府袭爵已至五代,受尽皇家恩宠,却上不能为陛下分忧,下不能为百姓造福,如今后代中又出现了这般纨绔的子弟,实在愧对皇恩,臣提议,削去叶氏一族靖国公的爵位,以儆效尤!”贺兰闳的言辞颇为激烈,却是谁都没想到他一上来就要削人爵位!

       这一手把熙澜给震住了。削爵,对于任何一个公侯之家都是灭顶之灾,却被贺兰闳轻易说出,一个家族传承上百年的荣耀,竟敢这般随意抹杀,他到底想做什么?袭爵五代,一朝收回,实在太狠;但,并非没有道理。千百年来,君臣之间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君王之泽,五世而斩。一个斩字,是帝王的决绝,更是绝情。君王之恩,如同悬崖峭壁上的绝世奇花,只要身临其境,摘与不摘都已赌上身家性命,一招不慎便有粉身碎骨之险。

       此刻立于朝堂之上的公侯贵族皆心头惴惴,显然他们也想到了这千古不变的规律。今日若叶氏的君王泽被斩了,不知何时这命运也会落到他们头上。谁也没想到这把铡刀会来得这么狠,这么快,而这一切若说没有推手,谁也不会信——

继续阅读:44天子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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