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均黑暗冰冷的很，身上窸窸窣窣的响起声音，感觉衣履被轻轻扒下，苏婴连连压住那双冰冷的手，虚弱道，
“别…别碰我…”
“阿婴，是我，我来看看你的伤，”声音压抑颤抖的很，
苏婴冷的发颤，听见此声，意识倏然回拢，睁眼去探到那男子，她怔了怔，伸手去抚穆然嘴角的泪痕，道，
“别哭，”
穆然无力的垂首，眼底遍布血丝。
苏婴看着破旧的车辇，抚了抚小腹，呢喃道，“先生，我会不会死啊。可我…还没活够呢。从前我希望与你成婚，为你诞育子嗣，然后就这样相伴终老。
可是，你走了，有了别的妻子，不再要我了。但是我爱你，我爱我们的孩子，可是却连孩子都没护住，先生，我是不是很没用。
孩子没了，我连念你的凭依都没了。
我很害怕，皇上他们和外人总是骂我，还欺负苏家，欺负我，先生，我很怕疼，当时在监狱里受了些苦，很疼的。”
苏婴抿紧了惨白的唇，黯了黯眸子，“当时我想要死，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让我死，说有我，便能引你出来。
我当时很开心，但也很担心，我希望你来接我走，可是却很害怕你被他们抓住，受我受过的刑罚。
刑罚很重很疼的，幸好你没来。”
穆然双手颤抖着，手中的药布几次落在车上，他废了数刻，才为苏婴的小腹止住了血，
苏婴抚了抚小腹，嘴角勾起温暖，“先生，当时湛言回来了，他请求皇上放了苏家，他想要我救我，不过是希望我与他成婚。
我不希望，
我知道一女不能侍二夫，自从…自从我将自己交于你之后，我就是你的了，无论你要不要，我都是你的了，我心里只爱你，容不下其他人的。
但是我阿爹和苏家因为我而受到牵连，我若不同意，他们和一直帮我的湛家都会出事的。
所以，不得不行的。”
“先生，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劝服自己忘了你，可是…怎么都忘不掉。你说，怎么会这么奇怪？
在与湛言大婚的时候，我脑海中想的都是你。
可湛言对我真的很好，好到让我不得不一次次的愧疚，他真的是一个好夫君。
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只能尽力去回应他，让他感到我是喜欢他的。
先生，我…怕疼，相对于身体上的伤痛，我远远怕心上的疼。跟你在一起，我很疼。”
车辇外忽然又传来几声刻薄的咒骂声，“阿然，那个放荡的女人死了没？没死你就帮她一把，弄完就快回来，别沾上她的晦气。”
穆然松了猩红的手掌，默了半晌，转身行了出去，
苏婴眸底越发黯淡，她抚了抚小腹，又试着去摸那个刀口的方向，摸着摸着，突然哭了起来，她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感觉孩子动了，
车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众人的惊呼声，女子的惨叫咒骂声不绝于耳，“穆然，你又犯病！每次一沾上这个女人，你就跟疯了一样？！
你忘了？！湛言是怎么杀你全家的？！你杀他妻儿难道就不行了？！告诉你，你即使喜欢她，我也不同意！！”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苏婴听似没听到一般，毫无察觉，只不停的哭着，
‘湛言，孩子…孩子…’
车帘被轻轻打开，那个男子再度行了进来，穆然看着苏婴眼角的泪水，慌张起来，将她攒入怀中，急道，“疼是吗，阿婴，你别哭…”
苏婴倏然咳喘起来，“咳咳咳…咳咳…”只感自己喉间一直有腥热在上涌，她害怕的抓住穆然的衣袖，虚弱道，“先生，孩子会死是吗？我也会死是吗？
我…我想死的好看些，你为我穿好干净衣物，我现下…现下狼狈的很。”
穆然狠狠蹭着眼角的泪水，声音颤抖的有些骇人，“你怎么会死？我精通医术，你这伤并非大事，孩子也无妨的。”
苏婴一怔，点头道，“既然先生说没事，就是没事的了。
但是，我害怕他跟着我会出事，我想提前生下他，虽然是早产，但我想…，我想生，”
穆然动了动喉结，从一旁拿来生产的物什，颤声安慰道，“阿婴，你说的对，现在能生了，宫口都打开了。
等你生下后，我们将孩子还给湛言，算是报了他对你的恩情。然我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所以，现在我们就让孩子一起生出来，娘子，你还有气力吗？”
苏婴面上红了红，心下涌出一片心绪，她有些紧张，也有些期盼，道，“有的，我近日里为了这个小崽子，可吃了不少东西，现下有很多气力的。”
穆然将催产药拿了出来，踌躇了半晌，他知晓现下苏婴的情况已然危险的很，孩子没了胎息，已死在苏婴腹中。苏婴虽然身受重伤，产子极其危险，可若不将死婴产下，过不了多久她也会大出血死去，
没得选。
穆然动了动喉结，将药喂与苏婴，将她沾满血迹的亵裤褪下，又将她的双腿打开，铺上衣物，而后去探苏婴的状态，
苏婴呼吸艰难的很，渐渐感到小腹内传来阵阵的剐骨剧痛，
穆然见宫口又打开了些，连忙抱着苏婴的上半身，用力的将死婴向产道方向推，
“娘子，用力！”
苏婴艰难的点头，然用力了近一个时辰，那孩子却还未有下移的趋势，苏婴没了气力，几次昏阙，
穆然连忙揽住她，颤声道，“娘子，我知道难熬，可是生下来就好些了，生下来就好了，”
苏婴扯住穆然，神志疼的有些混乱，“阿然，上次也是…也是这样，我的孩子都…五个月了，他们逼我喝滑胎…药，孩子不愿意…离开我，怎么都下…不来。
阿然，这个孩子也不愿离开我，我…”
穆然摇头，拍了拍苏婴的脸颊，颤声劝道，“听话，用力，这个孩子不跟我们的孩子一样的，他是活的，他能陪着你的，知不知道？听话，别怕，我陪着你，
别睡，用力，”
苏婴艰难的点头，握紧穆然的手，再一次拼力生产起来，疼的不住呻吟，
然生产了数刻，虽宫口已大开，死婴却仍不向产道走，
穆然见此彻底慌了，他知道苏婴这是难产了，他不敢耽搁，又为苏婴喂了一颗止血药物，而后又狠狠的推着小腹，
他见那人已不再用力，生恐死婴坠着宫口，导致大出血，焦急的鼓励那人，“娘子，你再用些力，孩子…孩子的头露出来了。”
苏婴纸色的面颊有了些笑意，她又挣扎了几番，倏然低低细细的咳了起来，呕出数小口鲜血，
穆然慌张的为她擦拭干净血迹，将她死死揽入怀中，颤声道，“阿婴，你不准出事，知道了吗？！知道了吗？！！”
苏婴乖巧的点头，呢喃道，“先生，我…有些使不…上力气了，原来这个小崽…子比上一个…还折腾人。”
穆然继续助她生产，哽声道，“阿婴，我们大婚后，我不会让你生孩子的，不会再让你受这份苦楚的。”
苏婴软软伏在穆然怀中，抿了抿素唇，狡黠道，“我想了想，还是下…辈子吧，这辈子我已经是言…的人了，
你我若有缘分，下辈子…再一起，我给…你生很多孩子，我和孩子都围在…你身边，怎么样？”
穆然嘶哑道，“我这么坏，你还想跟我有下辈子，不怨恨我？”
苏婴笑道，“恨，怎么不恨。可是我懦弱的很，恨一会…儿就不敢恨了，怕你难过。下辈子，我们就做一对普通夫妻，
你教书，我坐在一旁听你教课，提一些你解答不了的问题，刁难刁难你。”
穆然知道她又想起两人间过往，他一面去苏婴身下止血，一面佯装笑意道，“可你忘了，先生我可是有戒尺的，你被我打了多少次了？恩？”
苏婴眯着狡黠的眸子，嗤嗤笑道，“可是…可是你哪一次真打过我，总是吓唬人，戒尺扬的很高，却轻轻落下的，你知道我怕疼，所以不…真打我。”
穆然看着苏婴小腹上那条匕首造成的伤痕，他知晓彼时若无婴儿挡下，苏婴此刻早已再难回寰。虽是如此，这伤势和生产带来的剧痛时时刻刻均在折磨这个瘦小的女子，
“再吃个止痛药物吧，”穆然扶起苏婴，将药丸递与苏婴口中，但苏婴吞咽了半天都没咽下去，意识也越加混沌起来，
穆然握紧手掌，深呼一口气，颤声道，“阿婴，别睡，我帮你，”说着他垂首吻了过去，舌尖轻轻触碰着药物，送了进去，
苏婴视线却越发黯下来，她紧握着穆然的手，虚弱道，“先生，我不…疼的，我只是…冷，冷的…难受，”
穆然紧紧揽住她，颤声道，“好阿婴，等会儿就不冷了，等会儿…”
苏婴点了点头，闭上眸子，呢喃道，“小先…生，我先…睡会儿，你等会儿…再唤我，我再…生那小…崽子，好不好？”
穆然无力的看着苏婴的气息一点点的弱下去，他看着苏婴双腿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的血，他想要挽留她，却不忍心她再受这剐骨至极的苦，
穆然垂首吻了吻苏婴的额角，而后他伸手，木然的掐住苏婴的脖颈，
加大了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