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含兮扇子便又扇了两下，驱走了庭欢经过自己身边时留下的一缕暗香。
棋盘摆好，庭欢姑娘执黑，月含兮执白，双方你来我往，开始交锋。
二人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偶尔还有着浅笑吟吟，这棋局便也好似二人的另一个写照，看似平和，实则却是暗藏无数杀机。
庭欢说是最擅琴舞，实则却是出身将门之家，棋艺才是其最为擅长。
黑棋在庭欢姑娘的手上，便好似活了一样，变幻莫测。
而月含兮亦是不甘示弱，棋招看似随意实则飘忽不定间招招缜密，许多看似是漏洞地方，实则却是暗藏杀招！
庭欢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在棋艺之上遇到如此对手，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逐渐斟酌的慢了起来，眉头紧锁。
又一颗白棋落了下来，黑棋弱势愈发明显起来，庭欢姑娘原来自信的神情上渐渐升起一抹薄愁。
忽的，庭欢姑娘落了黑子！
白棋登时间死掉大片的同时，黑棋竟也死掉了大片！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庭欢姑娘，还当真下得去狠手！”
月含兮挑了挑眉，笑了一声。
庭欢便也扬了扬眸：“伤人伤己又有何妨，终究看得还不是最后结果？”
“庭欢姑娘以为这伤人伤己的招便是赢了么？被伤不过一时之痛，若是不能一招制敌，庭欢姑娘可要想好这其后的报复究竟是否是庭欢姑娘能吃的消的！”
月含兮话音落下，棋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棋盘！
本来尚还有些挣扎之力的黑子，竟是一瞬里死了个干净！
“输了？”
庭欢姑娘眼眸一窒，手中黑子当的一声掉落下来……
月含兮眼眸却是紧凝了庭欢，似有深意。
庭欢便不禁眸光一聚：“你到底是谁？”
月含兮便哈哈一笑，将脸上人皮面具撕了下来，一张神仙似的娇玉容颜便露了出来！
“你是……你是女子？”
女子一向珍视容颜，本来庭欢自负貌美待人处事终是有着若有似无的高傲，可此刻，见到面前女子容颜丝毫不输自己甚至尤有过之，庭欢不禁软了脾气。
月含兮既是已对庭欢露了真容相见，自也不会再多拐弯抹角，兀自坐了下来：“我是玉人阁背后的东家。”
听见玉人阁三字，庭欢的目光紧缩了一下：“原来是你？原听说玉人阁背后的东家是晔王世子，想不到，竟是如此曼妙一个姑娘？”
许也是庭欢对于先前于子婵的接触感觉还算不错，对于月含兮倒是未见敌意，坐了下来。
“你们屡次三番给我情报，我庭欢不会不承你们的情，只是，你们究竟有何目的，此刻，也该要言说了吧？”
庭欢目光紧凝了月含兮，不敢放松。
月含兮便也微微一笑：“我若不是诚心而来，也不会以真面目面对庭欢姑娘了。”
庭欢听了这话，神色略微缓和下来。
月含兮则打量着庭欢的面色，晃了下眸子，继而顿了一下：“庭欢，庭欢，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可谁又知道，这商女是不是真的不知此恨，或许，这商女的家人便是在这亡国恨中伤亡也未可知。庭欢姑娘以此为名，莫非，也是受过冤屈之人，才以此暗喻？”
月含兮凝视着庭欢的眸子便清亮起来，仿佛带了洞彻人心的温度。
庭欢听着这话，神情不由一颤：“姑娘想象力未免丰富了些，不过一艺名，随手取了便随意用了，哪有那般多的说法。”
“是吗？”
月含兮便又一笑：“我倒听说，原辽东桐城守将李若斯便有个女儿唤作李焕婷，至今在逃，算算年龄，倒与庭欢姑娘差不太多？”
庭欢的手心便忍不住的掐紧起来：“这位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月含兮却是勾了勾眉，不再想与庭欢打哑谜了，直接开口：
“庭欢姑娘，我想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的身份究竟为何，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我若是有意与你为敌，只需将此消息告诉四皇子便是，根本无需同你多费口舌！”
庭欢的神情便是一窒，神色挣扎起来：“的确，我便是李焕婷，姑娘你想要我做些什么直言便是。”
说完这话，庭欢手心莫名一松，或许，真如面前之人所说，她的内心早便相信了玉人阁的多番接触，不过是不够勇敢，才一直小心谨慎的不敢面对。
月含兮便顿了一下：
“姑娘，其实，你完全不用害怕，皇甫诚也是我的敌人，不过想你与我并肩作战罢了，这点春阁是皇甫诚的眼线，纵使你而今做到了头牌的位子，这点春阁盯着你的人又何曾少过半点？诗询言瞧上了你，按照皇甫诚的性子，他不会放过这个要你接进太子一方势力的机会，你当真为了报仇连清白都要搭进去么？”
庭欢听得咬了咬牙：“为了报仇，便是死又何妨？又何况区区清白？”
月含兮听得笑了：“庭欢姑娘真以为用此种方式便能打败沈家打败皇甫诚？”
庭欢的神情纠结起来：“姑娘的意思是？”
月含兮便指了指适才的那一盘棋：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从来不是什么好招，当剑刃横向自己的那刻，其实姑娘已经输了！何况，没了四皇子还有三皇子，没了三皇子，沈贵妃也还在，沈家儿女众多，比起庭欢姑娘实是庞然大物，庭欢姑娘伤其一刀，疼一下子，虚弱一阵子便也就好了，可庭欢姑娘自己中的一剑，拖到最后却是恐会忧及性命！”
月含兮目光幽然起来，她这些话听着诚然像是危言耸听，有所夸大，实则却正正好便是庭欢前世里的不二写照，她也不过提前言说罢了。
庭欢便不禁面色一窒顿在了那里……
本来她还的确犹豫要不要为了复仇二字勇于献身，此刻却是动摇起来。
诚如月含兮所言，这献身到最后若能让敌人伤筋动骨的作用都没，又能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