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果真是一年中最煎熬难捱的日子,热的叫人一筹莫展。
越靠近午时,阳光也越是近于要用“刻毒”形容了,炙烤的大地像是焦了一样,把路边的柳树都熏得蔫了起来,没有精神的打着卷儿,枝条一动不动。
月含兮隔着轿帘也是能感觉到这发烫的空气,偶尔一阵风也像是混了浆糊一样,稠乎乎的,闷得人透不过气。
直到出了城门,靠近竹林,感觉到一阵阵带了些凉爽的湿气铺面而来。
让月含兮忍不住的深吸了口气。
“师兄,你这处可真是个宝地。”
下了轿子,月含兮置身竹林里的阴凉,垂手划过茅草亭便潺潺的带了些微凉的流水,闷热一扫而空,心里一阵惬意。
“若非是有规矩束着,我倒真想赖在你这里,就住着不走了!”
月含兮甩了甩手上的水滴,信手把浸凉了的小手,靠近了脸庞,感受着这样惬意的微凉,心里十分享受。
“听竹到的时候,我已经找到禾英了,你自己想想,要如何处理,东胜按照你的要求,暂时安排进了清一书院。”
凌沐风看了眼月含兮,眸中其实夹杂着些淡淡的不同于师兄妹之情的淡淡宠溺,可惜的是,此时的月含兮低着头,只顾瞧着潺潺流水,没有能够注意到这些。
听了凌沐风的话,月含兮点了点头:
“东胜便先在清一书院待着便好,凭他的本事应该能考进前三,得到跟随孟老先生去太师府听受太师聆讯的机会,叫他不要急,千万不要暴露身份着急认亲,要争取到能作为太师门生随同参加万寿节的机会,到时再万寿节上,当着皇上的面拿出信物,这样太师夫人才不好作祟!”
凌沐风从竹树之下一座高高矗立的嶙峋大石上飞身下来,淡淡开口:“放心吧,这些话,我早便交代过他了,东胜是个能耐得住的,脑子也灵活,他知道如何选择能对自己最好。”
月含兮听了点了点头,的确,前世里没人相帮,这个东胜只靠着一己之力都能在太师府同何氏都得旗鼓相当,今生有了自己相帮,想来更能如虎添翼……
“上回,同师兄要的孟先生的引荐信,含兮把它送人了。”
月含兮此前得知凌沐风同清一书院的孟老先生有旧,为了以防万一便找他写了封引荐信,以备不时之需,没曾想这边遇上了徐少聪,把这引荐信送了出去。
凌沐风听了没见惊讶:“写了便是用来用的,你把它送给谁了?需不需要我再做其他安排?”
这些时日以来,凌沐风几乎已经把帮月含兮忙当成了家常便饭一样,不帮她忙都觉得心底有些空落落了,想也不想便直接开口问道。
月含兮微微一笑:“师兄果然懂我!含兮是把这引荐信给了一个唤作徐少聪的年轻人,不出意外,下月的清一书院招生他便会去,到时,劳烦师兄帮忙把他同东胜分在一起。”
凌沐风听得挑了挑眉:“同太师的儿子分在一起?看来,这徐少聪很得你心,让你竟然如此替他打算。”
月含兮便眨了下眼睛:
“书院招生是在月初,东胜认父至少要到六月十六,半个月的时间想来足以令二人打好关系,东胜是太师之子,徐少聪也是少见人才,他二人若能相辅相成,对你我不是坏事。”
凌沐风便睨了月含兮一眼:“大夏如何与我都没有关系,他二人如何便更与我无干了,你说你便是,别扯上我。”
月含兮见凌沐风一言便揭穿了自己想拉他下水的心思,不由得讪讪笑了一下。
心中却是想着,从他帮忙的那一刻起,其实,他可是早便被自己拉进了水里,此时也不过是入水深浅的问题罢了!
“兮儿……”
凌沐风看着月含兮突然间欲言又止……
月含兮愣了一下,不免开口:“师兄有什么话大可之言?”
凌沐风便又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只是好奇,你一个女子,为何突然对于朝堂之事有了兴趣?而且,未雨绸缪做了这般多的部署?”
凌沐风心中其实一直都有不明,一开始月含兮要他帮忙不过是为了救母,后来于子婵之事,凌沐风虽然不知月含兮是哪里来的消息,却也只以为是因为她在府里银钱上困难,未有多做怀疑。
可是,后来,桩桩件件的事情越来越多,凌沐风却是发现,月含兮的打算,好似从来不是拘于后宅……
这个几乎是在自己眼皮下长大的姑娘,究竟何时有了这样的城府,这样的深谋远虑?
凌沐风心里不禁有了怀疑。
月含兮行事一向未对凌沐风避讳,也猜测过凌沐风会对这事起疑,心中早有预料。
本来,月含兮早已提前想好说辞,可是,此刻里师兄真的如此真诚向她询问,月含兮那想好的借口,竟是突然间,便有些说不出了……
不由得的顿了一下:“师兄……你,你相信兮儿吗?”
月含兮抬了抬眸,眼眸里带着真诚看向凌沐风。
凌沐风本来还心头尽是疑惑,触及到月含兮眸子里的浸了复杂的难言,却是不由心里一痛……
是啊,生在侯门,又有哪个人心思能是白如纸的?
或许,师妹真是有难言之隐吧?
凌沐风自己说服了自己,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摸了摸月含兮的头顶:
“行啦,不想说不说便是,只要你有事时记得找师兄,有难时也不要一人撑着,记得告诉师兄便好。”
月含兮心里蓦的便是一酸,越发因为自己对师兄的隐瞒,愧疚起来:“师兄,你只记得,兮儿做这些都是有原因的,总有一天,兮儿定对师兄丝毫不会隐瞒!”
凌沐风便发出了由衷的笑意,点了下月含兮的额头:“放心吧,师兄记得这话了!”
月含兮抬了抬眸,看到凌沐风眼中真的不复先前疑惑,这才心里一松,敛了心中的酸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