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浦不知卿境休如何知道这些。
上官家的人必然不敢说，否则他们的下场可不比自己好。容不得她多迟疑，立马回道：“确有此事。”
“为何？”
姜清浦憋出一行泪来，声音微微发颤，就算隔着一道白纱也知道她是哭了：“皇上，方才可有看到臣女的样子？三年前，我不小心掉下湖被救上来后，脸上便起了小痘，当时府医说只是湖水中有脏物入了皮肤，过不了几日便好。而兄长那时常去那些风流场所，一日他从那地方带回一盒珍珠膏，说我用了便好。可不知为何，臣女自从擦了那珍珠膏，脸上的红痘不消反增，再无好转的可能！”
姜清浦哽咽几声又说：“皇上可知女子的容貌有多重要？太后当时给我赐婚，父亲害怕沈世子知道我这幅模样会厌弃，于是整日将我关在府中，找人日日给我施针上药，当时臣女活得生不如死，恨极了父兄，至此后性情大变，也不再外出去见其他人了。”
他听完，心中不知是如何的感受。
卿境休没有出声，只是细细摩挲着手中的佛珠。那个孤独的身影此刻显得无比的失落，萧然，绝望……
“臣女毁容后，整个上官府的人都保了密，知道此事的人仅有几人，对外也只说臣女得了怪病。后来迁入京城，我的脾气更是暴躁，整日寻死觅活，兄长问我如何才原谅他，我恨他毁了我，自然是希望他去战场上被人杀死，一句话也未曾交代他他便去了北疆。可这恨哪能及血缘之情？后来我又整日盼着他平安归来，他现在回来了，却……”说忘，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滴在了地面上，像是滴在了卿境休心里。
是了，她的所有话都能对上自己的疑问。
为何她会性情大变，为何几年前她会与上官棋冲突不断，又为何她这只待在侯府几日从未回过上官家。
而至于她的婚事，嫁给安窥臣，还可以用侯爷府的名号来压一压，可嫁给沈照就不一样了，一个国公府的世子，哪里怕一个侯府的丑女。
他毕竟是有愧于上官棋的。
“你…朕也不过听了些闲话，觉得一时好奇，顺道经过此处便来问问，不想勾起了你的伤心事，此事…也怪朕…”
一时好奇？谁看不出来你刚才那副要掀了侯府的阵势？
“臣女不敢怪陛下…只怪，臣女此生无缘拥有幸福”一声叹息，两行清泪。
分明一个柔弱的女子，却要独自承受着兄长的离去，还因为自己的原因不能大办丧礼，也不知心中如何苦痛。
卿境休叹口气：“今日朕本应该下诏赐婚，却因一时兴起忘了此事，实在是朕的不对。”
见这是摆脱安窥臣的大好时机，姜清浦连忙跪了下去：“皇上，臣女这幅模样，嫁给安公子也不过换一个地方关着。与其毁了安公子的良缘，还不如让臣女一直留在这里，守护哥哥的侯府……臣女，恳请皇上成全。”
“此事，朕已经答应了你兄长……”
“皇上，兄长自是为了我好，他只知我倾慕于安大人，便求你为我赐婚，可却不知，与其毁了安大人，臣女更愿意在一旁仰望他。”
姜清浦觉得自己要吐了。
可是卿境休却动了容。
与其毁了他，倒不如仰望他。如此胸襟，连一个女子都懂得的道理，他却不懂。自己还因为心里的那份放不下的执念来逼问她，实在是不妥。
“你…若真的这么想……”“臣女绝不犹豫！”
卿境休愣住了，他看着她帷帽下单薄的身影，却是一抹淡蓝色的，突然想到她方才灵动的步履和飘动的衣角。他又有些吃惊，起身走到她面前，向着帷帽上的白纱伸出手。
世间相似的脸千千万万张，因为上官棋的一双眼睛，他已经冲动过了，现在，万不可如此了。
卿境休，你的执念，也该放下了。
如此，卿境休才收回了想要掀开轻纱的手，淡淡道：“容朕考虑考虑吧。”
声音消失处，他已经被众人拥出了府，躲在一旁的小五连忙跑了过来扶起跪在地上的人。
白纱浮动时她又看到小姐脸上的红痘，不觉又是一愣：“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奴婢才没陪你这么一会儿你就这样了啊，要是被左都督发现了，那我，啊呜呜呜……”
“好了，放心，待会儿擦了药就好了。”
姜清浦不知道卿境休从哪里听到了上官府的事，但他一定是怀疑起她的身份了。不过这些问题她早就在脑子里构想了千百遍，自然说得滴水不漏。
看他离去的表情，该是再也不会怀疑了。
小五正要扶着姜清浦进去，门外却又是又一阵动静，小五立马就吓得声音软了：“小，小，小姐…不会是他，他…皇，皇上又回来了吧……”
姜清浦眯着眼，轻轻摇头：“应该不是。小五，如果是萧冥也你就让他进来，如果是安府的人……你就别理他。去吧。”
小五差点被吓一跳：“小姐，你怎么能直接叫左都督的名字呢。”
虽然这几日左都督对小姐确实好，但小姐也不能如此啊……
姜清浦也是脑子一疼，刚才和卿境休说了那么多也是用尽了脑子了，一习惯便说了他的名字：“这，你快去开门，快去。”
“哦哦哦哦……”
看着小五便点头便小跑去开门的身影，姜清浦竟是轻轻笑了起来，兴许是想到摆脱安窥臣便心情愉快吧。
“小姐，是左都督……”
“那快快请进！”
小五偷偷将门打开一丝缝，做贼似地向外面看去，声音又低了下来：“不对，还有…安大人……”
“小姐，我这，是开呢，还是不开呢……”
小五转头见小姐似乎翻了个白眼，小五暗自在心中决定：我开门，只把王爷拉进来不就行了吗？
门外的两人在相遇时似乎并不意外。
安窥臣依然挂着笑容，温润出尘，却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而萧冥也则是天生一副霸者模样，独独站在那儿，便觉他身后有百万雄师袭来。两人一白一紫，站在门外，倒像极了绝美的风景。
门吱呀打来，从里面露出半个脑袋，小五隔着门给两人行礼，然后立即伸出手把萧冥也拉了进去，下一瞬便把门合上，将欲要走进的人拒于门外。
“安公子我们小姐不想见你，你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