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深深地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丁一汉。
我确定,我爱他,我需要他。
过了一会,甄鹏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手术室门口,我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吃惊地能力。
我徐徐起身,半靠在椅子上,甄鹏先是小声询问了一下王校长丁一汉的病情,然后他走到我身边坐下来,他轻声安慰我说:
“欣瑜,坚强点,他会没事的。”
我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用惊疑的目光看着甄鹏,甄鹏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
“欣瑜,别怪我告诉丁一汉你在这里,要不是我被他的真心所动,我是不会说的。
其实,我来这里不久,就已经知道R乡中是他捐资盖的,有一点小刘没全说对。
我一方面觉得我应该到更艰苦的地方去赎罪,另一方面,我不想在丁一汉捐资的学校读书,那时候,我还在为婚礼上他把你带走耿耿于怀。”
甄鹏看了看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欣瑜,几乎没有哪个男人不犯错误,包括我,朱德义,丁一汉,甚至欧阳。
可是,你不能因此就再也不相信感情,当丁一汉面容憔悴的出现在我面前,求我告诉他你的下落时,我们相互对视,从一种复杂甚至带有敌意的目光里我看到了一种爱。
同时,我看到一种光,那是一种把你完全放到心里面才会释放出的光芒。”
“别说了……”我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甄鹏也不再说话,他抬头看了看手术室的灯,可能还要几个小时,要不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我本能地摇摇头,突然想起来,丁一汉生死未卜,我应该通知欧阳一声,不管怎么说,欧阳都是丁一汉养大的,他们的关系即使再恶劣,他也不至于不闻不问。
“陆师傅,我们是不是给欧阳打个电话?”
陆师傅说:“我已经打过了。他说他已经从法国回来几天了,就住在蔡文静家,他很快就会赶过来,放心好了。”
我把已经掏出来的手机放回到包包里,甄鹏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然后对陆师傅说:“拜托你照看欣瑜,我去买点吃的。”
甄鹏拎回来的一些热乎乎的包子,格外给我买了一些小米粥,大家都吃不下去,甄鹏就劝说大家道:
“手术很可能要十来个小时,大家多少吃点。”
接着,大家纷纷拿了包子,小刘接了一个电话对我们说:
“有消息给我打电话,钢琴被交通人员从山坡下弄上来了,我要协助运到R乡中去。”
王校长问我要音乐教室的钥匙,我一直在发呆居然没有听到,后来还是陆师傅提醒我一句:“蒋小姐,问你要钥匙呢。”
“哦。”回过神来,我从包里掏出钥匙,塞到小刘手里,小刘拿了钥匙说了句:“只拿音乐教室的。”
话说出来他见我心不在焉,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到王校长跟前,王校长很顺利地从我的钥匙上取下音乐教室的钥匙,递给小刘师傅。
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十来个小时的时间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半夜两点钟,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陆师傅连忙搀扶我起来,医生的神情依然很严肃,他郑重其事地说:
“手术很顺利,但是病人并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观察三天三夜颅内不再出血的话,基本就能醒过来了,不过,家属要有心理准备,如果他迟迟不醒,也有可能成为植物人,原则上这样的概率很小,但也是会有的。”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我热切地等待医生的回答。
“可以的,适当的时候和他多说说话,有助于他早点醒过来。但最好每次只有一个人进去,不能太嘈杂。”
这时候,有人把丁一汉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移动床上白花花一片,我琅琅跄跄的走上前去,看到丁一汉苍白的脸。
他的头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他安静的躺着,表情很平静,我走上前去,跟随者移动车走进病房。
一切安顿下来后,我仍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看着丁一汉面无表情的脸,我的心像刀割一样疼痛。
我真的好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我两只手抚摸他粗糙的大手,像是得到了一件人间至宝。
我把它放到我的脸颊上,让他手上粗糙的文理划过我的脸庞,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对昏迷的丁一汉说:
“我错了,我错了,老天可以用任何方式惩罚我,可是,我求求老天千万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再也不逃开,再也不了!”
我第一次知道将要失去一个人是如此痛苦,就好像有人把我身上的神经一根根抽离,使我不能呼吸。
我痛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要躲开他,他已经跟随我到了普罗旺斯,为什么我还要躲到这个破地方来,我从来没有像此刻如此痛恨自己。
我坐在丁一汉的病床前,丝毫没有睡意,陆师傅喊了我几次要我去休息,都被我拒绝了。
我必须守在这里,我想他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我要亲口告诉他,我再也不逃开。
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也几乎没有进食,我的眼前开始模糊,站都站不起来,我终于因为身体太弱,虚脱在丁一汉的病床前。
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钟,看看四周洁白的墙壁,我茫然想起这是丁一汉昏迷的第四天,记得医生说过,如果三天三夜醒不过来,他很有可能再也醒不了。
我不顾一切的拔掉胳膊上的吊针,然后踉踉跄跄地下了床,我的身体飘忽忽的。
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小蔡端着饭盆走进屋来,“欣瑜姐,你不能乱动,你太虚弱了。”
“小蔡,你什么时候来的?丁一汉,他醒了吗?”我诧异地看着她。
小蔡赶紧把饭盆放到桌子上然后过来搀扶我,她说:“我和欧阳是昨天晚上赶到的,丁大哥……他还没有醒,刚才医生把欧阳叫走了。”
“为什么还没醒?已经是第四天了,扶我去看他,小蔡,我求你了,带我去看他。”
我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小蔡,小蔡无可奈何地只好缠着我向外走。
我和小蔡刚转过身迎面撞上欧阳走进来,他的神情有些凝重,我连忙抓住欧阳的手,焦急地问:“医生怎么说?”
欧阳和小蔡扶我坐到床上,小蔡做在我一边搂住我的身体,欧阳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他眉头紧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更加着急,再次问:“你倒是说啊,医生怎么说?”
欧阳的声音更加低沉,“医生说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一般这样的病人三天之内醒不过来,再醒过来的概率就很小了……”
欧阳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再次抬起头来时,我看到他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珠。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小蔡轻轻抚摸我的后背,眼泪也噙满了泪水,欧阳用袖子抹去眼中的泪水,他用拳头用力砸在自己的大腿上,表情极为痛苦。
他继续哽咽着说:“我其实早就原谅他了,只是我和他相处的模式很难改变,姐姐临终前嘱托我永远不离开他,可是我没能做到,包括他到普罗旺斯去找你,我都没理他,我明明知道他一直以来就把我当亲儿子来养的,可是我……”
欧阳的眼泪成双成对滚落下来,他站起身,走到窗户前,面对这窗口,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转过身看着我,
“欣瑜,我看的出来,他是多么在乎你,虽然他表面上口口声声说为了我才接近你,但是我看得出来,是因为他早就喜欢你。
他对我说早在见你第一面时,他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你,只是他当时不确定他爱上的是你还是姐姐的影子。
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爱你到可以牺牲任何东西,甚至生命……”
“别说了……欧阳求你别说了……带我去见他,我不信……我不信他再也醒不过来……”
我已经泣不成声,但是身体像是充满了巨大的能量,我挣脱开小蔡,一路狂奔到丁一汉的病房。
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但我却能清晰地看到丁一汉的脸,那么平静,那样安详。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用力狠狠地捶打他的身体,
“丁一汉!你好狠的心,你为什么不醒过来?你是个骗子!你骗到了我的感情,你却想逃,我告诉你,你休想逃,你休想丢开我!你快醒过来,你个大骗子!”我一边咆哮一边用力摇晃他的身体,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反应。
小蔡和欧阳坐在一旁,只是默默的流泪一句话都不说。
我喊的有些累,就坐在椅子上,我再次抓起丁一汉的手,用力的揉搓。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用尽全身气力握住他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到他的皮肤,
“一汉,你不疼吗?你不心疼吗?你忍心看着我从此像个活死人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错了,我向你认错,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再也不逃开,一辈子粘着你,我发誓,再也不离开你,求求你……
醒啊,一汉,你信我说的话吗?你不信吗?那我写下来,好不好?我写保证书!”
我站起身,迅速找来纸和笔,在眼泪打湿的信纸上写下几行字:
“我,蒋欣瑜自愿嫁给丁一汉做老婆,一生一世不离开他,我愿意跟随他一直到老,无论贫穷,疾病和任何事情,都永远不离开他。”
写完后,我折叠了两下,俯身想把信放到他的枕头底下。
没想到我被一双手抓住了,丁一汉迅速在我眼前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狡猾的笑脸,我惊诧地看着他:“你……”
目光投向欧阳,欧阳的脸上的笑容比丁一汉更加诡秘,狡猾。
小蔡也疑惑地看着欧阳,欧阳连忙抱住头向我求饶道:“我是从犯,他……他才是主犯!”
说完,迅速拉着小蔡跑出病房。
我有点窘迫,丁一汉微笑着看着我,然后轻声说:“你刚才在信上写的什么?念给我听!”
“你可真坏!我什么也没写。”
我试图站起身离开丁一汉的病床,可是我的手还被他牢牢地抓住,他说:
“你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样东西,我来这儿之前就准备好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我把手伸进他的枕头下面,触碰到一个绒绒的小盒子,拿出来一看,是一枚首饰盒。
“打开它。”丁一汉温柔地说。
我按了一下,首饰盒被弹开,一枚水滴形状的钻戒出现在我面前,丁一汉说:
“这颗钻有点小,但是我喜欢,她像一滴泪珠,就像你的一颗眼泪,我叫他‘天使之泪’我将永远珍惜它,我希望你也是。”
当丁一汉把天使之泪戴在我手的那一刻,我的心在一瞬间融化,我真的感觉到我就是最幸福的女人。
一个月后,我和丁一汉,小蔡和欧阳,我们四个人在R乡举行了一场别致的田园婚礼。
我和小蔡骑着带着大红花的毛驴背上,围绕村子转了一大遭,在村民和学生的祝福下,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两对新人。
甄鹏和王校长分别为我们主婚。
根据丁一汉的建议,我们把婚礼上节省下来的钱,捐到当地的学校,用来改善办学条件。
那一年春节,我顺利地生下一个漂亮的女婴,我给她起名,叫丁念璇,小名叫念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