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灵的伤断断续续又养了五六天，最近小宝治疗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医生说不能一直开着视频，会影响小宝休息，所以只能每天发几个语音过去安慰安慰，心里像是油煎一般，又急又疼。
深秋总是细雨绵绵，季灵坐在窗台上，看着又被雨打的歪歪斜斜的葡萄藤，眉头几乎要拧成了一团。
她很不喜欢这种无所事事的感觉，可只要一提到去公司上班，就会被谢燃借着养伤的理由拒绝，也不知道之前那个跟楚氏合作的项目现在进行的怎么样了。
桌角的手机突然想起，季灵回过神，按下了接听。
“喂？”
“是季小姐么？我是负责给您别墅里送新鲜果蔬的刘妈。”
“嗯，有什么事么？”
刘妈语气很是愧疚，“抱歉季小姐，今天一直下着雨，你那别墅又偏僻，我估计来不及赶过去了。”
季灵浅笑，“没事的，家里还剩下些菜，晚上随便吃点就行。”
“哎，好，那就谢谢您了，季小姐。”
“不客气。”
挂断电话，季灵在窗台又坐了会儿，随即给谢燃发送了一条短信，“晚上回来吃饭么？”
几分钟后，谢燃的短讯发送了过来。
“回，给我煲个排骨汤。”
排骨汤？
季灵起身到厨房里看了眼，发现冰箱里只剩下些蔬菜。
“好，知道了。”
将手机收回口袋，季灵提起沙发上的包，准备出门采购些东西回来。
离香山别墅几里路以外的地方有个市场，虽然算不上大，但东西还是一应俱全的，正好她刚搬过来，许多东西也得添置全，尤其是女性一些用品，总不好让谢燃去买。
别墅外，一辆白色奔驰正静静停着，季灵打开车门，有些忐忑的坐了进去。
引擎声响起，季灵眼睛微微睁大，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的路。
这车好歹也值个几百万，要是磕着碰着哪儿，卖了她也还不起。
踩下油门，季灵的车速比电瓶车都快不了多少，但好歹还是赶到了目的地。
满是污水的狭窄道路上，季灵将车停好，撑伞往菜市场走去。
一直在中心区生活，季灵对于这种浓郁的市井气息街道觉得很是新奇，尤其这里的东西可以讨价还价，这一点就比商场里采购东西来的有意思。
“老板，这块排骨怎么卖？”
“五十，都是切的好好的，保证新鲜。”
季灵点头，“那就拿这个吧，麻烦给我包好。”
“好嘞。”
提着肉，季灵在附近又买了些蔬菜，正打算再逛一圈，一个堆满了垃圾的废弃板房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个躺在里面的男人，依稀有些眼熟。
随意找了个摊主，季灵礼貌询问着，“大伯，冒昧问一句，那个板房里住着的是什么人？”
“你说他啊？我也不是很清楚，才搬过来没几天，听说是欠了一屁股债来躲债的。”
躲债？
季灵脚步一颤，下意识就想要转身离开，可板房里的男人眼睛都亮了一圈，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季灵身边，“季灵？哎哟我的好女儿，你是特地来找我的么？”
许久不洗澡，季宣的身上已经满是馊臭味，头发上也沾满了泥垢，这模样简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深吸一口气，季灵往后退了两步，拂开了季宣的手，“我不是特地来找你的，你离我远点。”
季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谄媚笑着，“好女儿，你怎么能对爸爸这个态度，你手上拎的这是排骨？难不成你房子就在附近？”
“不在。”
“别骗我了，我还不了解你，快，带爸爸回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这鬼地方真是冻死我了。”
对于季宣的没脸没皮，季灵只觉得好笑，“季宣，那七十万已经汇给你了，你也承诺过再也不会来烦我，现在又是演的哪一出？”
季宣眼睛一瞪，“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我是你老子，生你养你，你现在说不管我就不管我了？”
“够了！季宣，你别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一把抓住季灵的手腕，季宣活脱脱像个被赶出家门的凄苦老人，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天地良心啊，大家都来看看，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女儿，现在攀附了有钱人就想踹开我这个老头子，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季宣前前后后已经用了不下十次，前几回季灵还会给他一点脸面，这回则冷着脸，像是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你尽管闹，我要是再给你一分钱，我就不姓季。”
猛地抽回手，季灵头也不回的往路口走去，季宣淋着雨，又被一群人指指点点，气的脸都扭曲成了一团，“小畜生，给脸不要脸！”
挣扎着爬起，季宣几个大步追上了季灵，用尽全力往季灵脸上打了一巴掌。
“你这个没心没肝的东西，居然撇开我就不管了？只要那个小野种还活着一天，你就永远别想摆脱我，你不管我，我就去找谢燃！”
季灵捂着脸，身子都有些打颤。
有时候老天爷真的很公平，毫无人性的父亲，被活活气到离世的母亲，从出生就得了白血病的小宝，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当初做假口供的报应。
可妈妈何其无辜，小宝又何其无辜，如果可以，她宁愿当初死的人是自己，至少这样就不必独自承担一切。
疲累合上眼，季灵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疲惫，“爸，如果你真的还顾念着我们父女一场，就放过我吧。”
“放过你？那谁又放过我？那群追债的人要的可是我的命，我现在又没跟你要钱，只是让你带我回去吃口热饭你都推三阻四，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带你回去吃饭？”季灵掀开眼，嘲弄的看着季宣，“你确定是回去吃饭？而不是想尽一切办法赖着我？”
“哼，你养我那是天经地义，什么赖不赖的，我没那个闲工夫跟你在这废话，赶紧带我回去。”
季灵紧绷着身子站在暴雨中，手脚一片冰凉，“不可能。”
且不说那别墅是谢燃的，就算是她自己的住处，也绝对不可能把季宣带回去，这种人就像是病毒，只要沾染上，绝对会害的她永无宁日。
“你这个小畜生！”
大概是被季灵的态度惹急了，季宣从地上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咬牙切齿的砸在了季灵的额头上，嘴里絮絮叨叨骂着难听至极的话，像是恨不得杀人一般。
季灵原本就有轻微脑震荡，休养了几天刚恢复了些，这会儿被季宣用力一砸，眼前瞬间天旋地转起来，手里的菜也从指间滑落在了地上。
“哎哟，出人命了，快，快拉架！”
不远处看热闹的几人见季灵额头的血不断涌出，赶紧将红了眼的季宣按在了地上。
“小姑娘，你赶紧走吧，这种不要命的人可惹不得，快走快走。”
季灵擦去溢到眼睛里的血，麻木的点了点头，“谢谢。”
踩着一地污水往车旁走去，直到门被关起的那一刻才隔绝开了刺耳又不堪的谩骂，雨水仍不断拍打着车窗，季灵踩下油门，再也克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半小时后，季灵将把停在门口，将买好的菜拎回别墅，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下午五点半。
谢燃一向都是六点多回来，看来她要赶紧把晚饭准备好了。
换了身干净衣服，又随意给伤口消了毒，季灵将汤都煲好时，恰好门铃声被按响。
慌忙理了理身上衣服，季灵上前打开门，嘴角笑意却顿时僵住，“您是？”
和谢燃长得有三分相识的男人狐疑的将季灵审视了一番，“我是谢燃父亲，你是什么人？”
谢燃父亲？
季灵赶紧低下头，平静道：“我是谢先生请回来的保姆。”
“怪不得。”他就说，自己儿子明明有叶雨晨这样优秀的未婚妻，怎么会在别墅里养着这么个登不上台面的女人。
“去给我倒杯茶。”
“是。”
泡了一壶热茶给男人，季灵恭敬站在一旁，“先生还有什么需要？”
谢成喝了口茶，“谢燃什么时候会回来？”
“先生一般六点多就回来，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要到了。”
谢成应了声，“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等谢燃回来你再走。”
“是。”
紧紧攥着手指，季灵走到厨房，总算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想让谢燃的父亲知道，她只是个养在暗处的情妇，那种被鄙夷和轻视的目光，会让她恨不得一头撞死。
在厨房里等了十几分钟，门突然又被打开，谢燃看着坐在客厅沙发里的谢成，剑眉瞬间拧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
谢成放下茶杯，冷声道：“我来看看你，你别忘了，我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你在哪儿多了套房，我还能不知道么？”
“呵。”对于谢成，谢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有话就说，说完赶紧离开。”
“咱们父子俩这么久没见面，不留我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