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风拂林梢
汪济辉2019-09-09 12:084,003

  弘历呆呆望着手中的锦帕,那上面仅仅绣了一支她种在圆明园中的那种色泽鲜红的花儿,她曾对阿玛说过,那花儿,叫玫瑰……

  时光的齿轮刚刚转到六十年,福宜便殇了,但人们并未来得及为这个短命的孩子投入过多的伤心,因为他的母亲开始不停的给胤禛生儿子。另外,还有一件件更大的事情引去了人们注目的眼光与精力。

  今年是康熙登基一个甲子的大庆,普天同乐,盛世其华。正月间,胤禛被派去盛京祭祀祖陵。

  转眼到了万寿节,胤禛又被任祭太庙后殿。前脚还没忙完,后脚又撞上贡士不平闹事,康熙又马上派了胤禛、胤祉率大学士王锁龄等磨勘中试原卷。结果,差事办的极为出色,康熙甚是满意。

  眼瞅着皇上高兴,大学士王掞等人立马请立皇太子,结果康熙以他们结党为名,发遣西北军前效力。

  就在这一年,康熙提拔隆科多“擢理藩院尚书,仍管步军统领事”。在步军统领的职责之外,还交给他秘密的任务,不仅专门委派他秘密监视被圈禁的废太子和大阿哥,随时密奏二人的有关消息,还让他秘密监视京师内的宗室王公和部院重臣的动向。

  截至此时,隆科多已成了康熙晚年最为信任的亲信重臣。

  七月,弘时长子永珅生,其母为弘时向来宠爱的钟氏。

  十月,胤禛第八子福惠生,由于这个年头是康熙登基一个甲子之年,具有纪念意义,胤禛遂给他起了个小名为:六十。①

  在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儿子跟孙子同时出生,甚至比孙子还要小,也真是一种有趣的现象。

  不过,胤禛真的很疼福惠,因为福惠的下巴上也有一颗淡淡的痣。全府上下都说小六十长得像胤禛,可在胤禛心里,却是将他当作了弘暷。弘暷不是说过来生还要再做我的儿子的么?他这便来了,为了怕我认不出他,他连痣也留着了,算算日子,也刚刚好。弘暷,你果然没有食言,你真的回来了……

  胤禛不厌其烦的把福惠抱来若水阁,让兮兮左看右看,还要把他过继给兮兮。兮兮终于忍不住嗔道:“我一个小小的格格哪敢养侧福晋的儿子?况且,他根本就不是弘暷!弘暷说了,来生还要再做我们的儿子,是我们的儿子,我跟你的儿子,可现在小六十的娘是别人,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弘暷!”

  哼,要我养年氏的儿子,做梦,门儿都没有。

  “你再看看嘛……”胤禛反复啰嗦道。

  “哎呀,你能不能不要再抱着你儿子在我眼前晃了?”兮兮转过脸去:“我现在忙得很!”

  “你忙什么呢?”胤禛抱着福惠凑过头来。

  “我……”兮兮手中,是一件婴儿的小衣。

  胤禛乐呵呵道:“我就知道是你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不愿意瞧六十,其实心

  里疼得紧,这不,还巴巴地给他做衣裳。”

  “谁说我是做给六十的?你满脑子就只有六十。”兮兮嗔了胤禛一眼。

  “那这是……”

  “我是做给永珅的……”兮兮望着小衣怔怔出神:“永珅,他可是你第一个孙

  子……”

  胤禛脸上的笑,一下凝结住了,他将福惠交给奶娘,挥挥手,命抱了出去。

  “你还在怪弘时么?”

  “若不是他,弘暷也不会……”胤禛心中又是一阵苦闷,背过脸去,仰面长叹。

  “这跟弘时有什么关系?”兮兮反驳道:“是弘暷……是弘暷自己想不开……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姓朱的,也对不起姓爱新觉罗的……”

  “够了。”胤禛回头嗔道:“弘暷是你儿子,你怎能这样不心疼他?”

  “那弘时就不是你儿子了么?你又怎能这样不心疼他?”兮兮顶撞道。

  “你——”胤禛一阵怨怒地盯着兮兮,片刻间,拂袖离去。

  “你要走便走,以后,别再带着你那宝贝六十来我这儿。”兮兮也满腔愤恼得重重坐在凳上。这个胤禛,你怎么能这么偏执,弘暷的死我会不伤心难过么?可明明不关弘时的事,我又如何能把这个罪过强行加到弘时的头上?弘时,难道还不够可怜么?他又做错了什么?如果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弘暷,也许,也许一切都会改变……

  想着想着,万般无奈纠结的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而落。

  法觉寺,许久未来了,文觉曾对我说过,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念四与弘暷都是我命里没有的,所以我不能强求是么?那胤禛呢,他不也是我命中本来没有的么?而我现在,不是还继续地陪在他身边么?还是,以后会有更多、更残忍的苦难?

  在庙堂之中,兮兮碰上了同来烧香的钮祜禄氏与耿氏,一番客气之后竟是有些冷场。

  钮祜禄氏率先打破了尴尬道:“要不我与耿妹妹在外面候着,等着姐姐拜完一块儿回府吧。”

  “是啊,正好元寿②跟天申③在外面玩儿呢,我们也不着急。”耿氏跟着笑称。

  这个女人,跟钮祜禄氏换着养儿子,晚年总算得到了世上最大的实惠与回报。

  “哦,元寿跟天申也来了啊,刚才在外面怎么没看到?”兮兮对坐享胤禛血汗果

  实的所有人都不具备好感,但这不也是没话找话,打发尴尬吗。

  “小孩子,玩心重……”钮祜禄氏浅浅笑着。

  兮兮在心中暗忖:“弘历是玩心重,可我绝不相信他现在还仅仅只是一个小孩子……”

  正兀自想着,寺外传来一阵嘻戏声,原是弘历、弘昼与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追逐嬉

  闹。那女孩红扑扑的脸,五官清秀俊俏,充满灵气,正是莫儿。

  “元寿,莫在清净地方喧哗!”钮祜禄氏嗔道。

  弘历一双手捂在莫儿的眼睛上,极其不舍的松了开来,看见兮兮,随即畅快地撒手笑道:“姨娘也在?”

  “嗯。”兮兮淡淡应了声,这孩子,打小就这么色。

  “姨——”莫儿欢跳着跑了过来:“兮然阿姨好久没来瞧莫儿了。”

  兮兮抱起莫儿:“小莫儿想姨了吗?”

  不待莫儿回答,弘昼跟着好奇地问了声:“莫儿是怎样认识姨娘的呀?”

  “我娘说,打我刚满月的那天起,就认识了阿姨和伯伯了……”莫儿忽闪着清灵的眼睛,开心道。

  “伯伯?”钮祜禄氏等相互对望,一应俱疑。

  “嗯,伯伯,伯伯也好久没来了,莫儿可是早就想伯伯了呢……”莫儿说着说着突然开心地挣脱兮兮的怀抱:“在那里,伯伯来啦,我就说嘛,兮然阿姨来了,伯伯也一定会来的,伯伯——”

  胤禛高大削瘦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健步走来。

  “伯伯——”莫儿跑了上去,乐不可支地要扑进胤禛的怀抱,胤禛却只是牵起了她一只手,莫儿也未在意,稚声问道:“伯伯今天怎么没和阿姨一起来呢?”

  “咳——”胤禛咳了一声,任由莫儿牵着,来到一众妻儿的面前,淡道:“你们也都在。”

  “给爷请安。”

  “给阿玛请安。”

  “免礼。”胤禛松开莫儿的手,窥视着兮兮的脸色,多云。

  “那个,你们先回吧,我跟兮然还有些事情要办。”胤禛手负于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耿氏欠身行礼间瞥了一眼钮祜禄氏,她面无异色,欣然答允,行礼告退。

  “弘历,弘昼,我们先回吧。”钮祜禄氏与耿氏领着弘历和弘昼离寺回府。

  弘历跟在两位额娘的身后,也不理会弘昼的喧闹,慢慢地踱着,缓缓回头,瞧见胤禛的大手搂着兮兮的后背,亲密无间的进了庙堂,小莫儿欢跳着跟上他们。

  她的身子定是柔软至极的……

  突然之间,弘历很希望抚上她后背的那只大手倾刻间变成自己的小手……

  “你还在生气么?”胤禛干笑着。

  兮兮瞧着他难得的歉疚表情,虽有些忍俊不禁,却还佯嗔道:“谁敢生爷的气?当着佛祖还有小莫儿的面儿,你也太给我面子了。”

  胤禛突然注意到莫儿,她正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俩看。

  “莫儿,先回家吧。”胤禛轻咳了一声,严肃道。

  “为什么呀?”莫儿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伯伯不让阿姨回家,却让莫儿回家?”

  兮兮笑出了声,揶揄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跟孩子说话,你应该哄着她,笼着她,并且态度要温和,语气要轻柔,要让小孩子知道你很重视她……”

  “爷这么些孩子也没一个这样惯着的。”胤禛驳道。

  “所以,他们都怕你。”

  胤禛微怔了一下,便极其委屈又别扭的弯下身来,一只大手放在莫儿肩上,郑重道:“小莫儿快些回家,晚了你娘要着急了,到时候,少不得打你顿板子,抽你顿鞭子……”

  “你别吓唬她了。”兮兮笑着护过了莫儿:“莫儿别信伯伯的,伯伯是坏人,他骗你呢。”

  “伯伯不是坏人!”莫儿睁大眼睛辩着。

  胤禛呵呵乐了起来,略一挑眉,得意地瞧着兮兮。

  兮兮不睬他,继续跟莫儿说:“莫儿快些回家好么?伯伯跟阿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伯伯跟阿姨都要做些什么呀?”莫儿一心打破沙锅问到底。

  兮兮也没了耐心,脱口而出:“我们是夫妻,要做的事情多着呢,哪能全告诉你……”

  胤禛面色大变,忙伸手捂住兮兮的嘴,嗔道:“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兮兮面上也一阵白一阵红,好不愧窘。

  “只要是夫妻,就可以在一起做很多事了么?”莫儿接着又问。

  “我受不了了,胤禛,你快送她回家。”兮兮几欲抓狂道。

  “爷哪有这闲功夫?”

  “那不然她老跟着我们,你那些悄悄话,还有机会说么?”

  “爷哪有什么悄悄话说!”

  “那算了,莫儿,阿姨带你去那边玩儿。”

  “莫儿,伯伯送你回家。”

  兮兮站在庙堂门口,望着胤禛扛起小莫儿,急急下山的神情,心中乐意融融,他临别那句“等着我啊”更是将她的心都暖了起来。

  莫儿被胤禛扛在肩上,起初还惊了一下,可过了片刻,便吃吃笑了起来,直到家门口还赖在胤禛身上不愿下来。

  注:①六十:福惠小名。

  ②元寿:弘历小名。

  ③天申:弘昼小名。

  六十年十一月初四日,抚远大将军王胤祯领功回京陛见、述职。

  几日后,胤禛奉命冬至祭天。

  满朝文武,天下臣民都认为胤祯是毫无疑问的储君了。皇上身体时好时坏,大将军王想是随时都有继位的可能。

  自从回京以后,胤祯府上每日门庭若市,宾客满盈,门坎都被踏烂了,一个月内接连换了好几副。

  胤祯起先刚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之即,就意识到康熙对他的莫大信任,因而更加垂涎未来的皇帝宝座。他早在临行前,就同胤禟频繁接触,对胤禟说:“皇父年高,好好歹歹,你须时常给我信息。”到了西宁后,更是和胤禩、胤禟、胤誐密信往来,曾无间断。

继续阅读:第76章 风情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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