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是你来了么?”兮兮闭着眼睛躺在软塌上,任他一寸一寸抚mo着自己的脸,面含笑意,无限温馨道:“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回到了二十年前。初遇的那一刻,你是那俊朗的少年,我是那清丽的少女,小河旁,水岸边,柳丝正长,桃花正艳……”兮兮笑意缱绻,闭着双目,将脸在他手中轻轻的摩挲,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手:“你瞧,哪怕是在梦里,只要有你,我都会笑会出声呢……”
那温柔的手又覆了一只上来,轻轻拨弄她的指尖。胤禛,你的温度,哪怕是下辈子我也能……这手?
兮兮猛然睁开眼睛,却见偎在自己身旁的竟弘历!她当即愤恼万分,“嚯”地站了起来,一把打掉弘历的手,不可置信地羞怒道:“弘历!你——你在做什么——”
“姨娘……”弘历伸回双手,面上的慌张一闪而过,恭声道:“弘历是瞧姨娘面儿上落了一只飞虫,替姨娘拂去而已。”
兮兮喘着粗气,怒不可遏,双目几要喷出火来。你跟我来这一套?你是什么人,你有几根花花肠子,连火星人都知道。
见兮兮依旧嗔怒的神情,弘历微微低首,拱手道:“弘历蒙皇玛法错爱,亲抚宫中,又命与二十一叔同习,圣恩隆眷,世人莫及,弘历亦时刻提醒自己万不可辜负皇玛法的隆恩浩荡,此番正是要与二十一叔一同将功课交呈皇玛法御览,却不想被姨娘面儿上的飞虫绊住了脚,误了时候,真是不该。弘历这厢便要去寻二十一叔了,万不能让皇玛法……”
你拿老爷子来压我?兮兮在心中冷笑道。
“弘历——”一个爽朗清举,腰系黄带子的锦衣少年阔步而来。
“二十一叔。”弘历匆匆迎上了去,恭身行礼:“侄儿见过二十一叔。”
“得了,快些走吧,要不皇阿玛该等急了。”那锦衣少年瞧过兮兮一眼,知道他是四嫂,冲她微微一笑,便拉着弘历往院外走。
弘历回过头来,略带惭色地说了句:“姨娘,弘历告退。”话毕,便与锦衣少年匆匆而去。
原来那锦衣少年便是与弘历交情匪浅的二十一阿哥胤禧,胤禧与弘历同岁,却份属叔侄,二人于宫中很能处的来,康熙遂命他们在一起读书习字,后至同来同往。
可是刚才,兮兮终于明白了弘历当初为何要为自己在康熙面前搪塞。怎么会是这样?这要如何是好?兮兮咬着嘴唇,神情凝重得慢慢踱回屋去。弘历啊弘历,你到底是像谁啊?你阿玛没有半分对不起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可是你娘啊,姨娘也是娘啊……
雍王府。
年语诗躺在胤禛身侧,这个她深爱的男人早已熟睡。她屏息凝神地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寂静专注地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着,甚至生怕错过了一丝皮肤的纹理。她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脸,她很想轻轻唤他一声“胤禛”,就像,就像那个女人一样……年语诗幽幽叹了口气,她终是不敢。可现在,那个女人离开了不是么?爷的心,可不可以暂时地停在我这里?会的,总有一天会的,年语诗微笑了笑,紧贴着胤禛的身子靠上,握起他的手。他的手,总是那么的温暖,就连老茧都那么的让人割舍不下……他现在就在我身边,此刻,他就是我的,只是我的。
窗外的雨还在沥沥下着,这样的夜晚,总会让人的心情也潮湿起来,可她却是带着希望的,初夏将至,雨后的明天是个艳阳天呢。爷,我的爷,我的……我的胤禛,让我这样偷偷叫你一声,胤禛……
年语诗轻轻将手放在胤禛的胸膛上,依偎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心跳,仿佛那颗心的跳动,带动着两个人的生命。忽然,窗外一声雷响,一阵闪电急驰而过,胤禛猛然坐起,大声呼道:“兮然——”只见他边呼唤边匆忙掀开被角,起身穿衣,急欲离去。
“爷。”年语诗侧首,黯然消声道:“她,她在宫里呢……”
胤禛穿了半截的衣衫,正欲登上皂靴,忽听此言,不由拍了下额头:“是呀,她去宫里了,我怎么忘了呢。可她最怕打雷了,是不能听到雷声的,我若不在,她要怎么渡过今晚呢?不行,不行……”胤禛披着衣衫,穿着半拉靴子,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摇头苦想,口中不住喃喃:“莫怕,莫怕,我这就想办法,我这就想办法……”
原来,不管她人在哪里,爷的心,却总是在她那里的。年语诗撑起身子,坐卧在床上,看着胤禛急不可待的模样,眼角隐隐落下一滴泪,心中无尽的哀怨痛楚。再没有人,可以走进爷的心里了么?无论我怎么做,爷的心里,也只有一个她么?若我,若我出现的比她早,若我比她先遇着爷,这一切,能改变么?原来,爷要我,真的只是因为哥哥。年语诗苦苦浅笑,泪已滑落唇边,身畔急踱的男人却毫无在意。爷,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是我啊,你就不能回头看我一眼么……
第二日凌晨,胤禛便早早进宫,看望他的爱子弘历,当然,其主要目的,便是孩子身边的那个女人。
弘历已去了上书房读书,胤禛急忙将兮兮拥进怀里:“昨儿晚上可惊着了么?可还睡得着么?我也是半夜没睡,时时担心你心里害怕……”
兮兮温温一笑,不觉间已湿了眼眶,将头靠在他肩上,哽咽道:“我不怕,我不怕,因为我在想着你,你就是我的天,我的神,只要想着你,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弘暷虽然离开了,他自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可他是你的血脉,你是我要陪伴一生,守候一生的人啊!只要有你在,不管这世间有多少艰难险阻,多少风雨无情,我会坚强,会坚强地走过每一步,只为陪完你一生。
胤禛扶起她的脸,凝神道:“怪我不好,怪我不能陪在你身边……”
兮兮捂上他的嘴:“不,这是我愿意的,这是皇上天大的恩赐,我跟弘历,都会给你争气的。”弘历,想到弘历,兮兮的心中又是一阵焦躁不安。
胤禛瞧她微微蹙眉,心疼道:“你莫要怕,莫要慌,在宫里,我虽不能亲自护在你身边,却有心腹之人可保你周全,今天我就把苏培盛给调过来伺候你。”
“苏培盛?”就是他后来的那个总管太监?
“嗯,苏培盛。”胤禛点点头。
原来他在宫中早已是胤禛的卧底。
“可我是来伺候人的,哪里能有人来伺候我?”兮兮提醒。
胤禛笑了笑:“我要他来伺候佟贵妃,难道他还不明白究竟是要伺候谁么?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他自会处理的妥妥当当,叫旁人看不出一毫端倪。”
“可是……”兮兮自然相信他的心腹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但如果苏培盛来了景仁宫,那胤禛在老爷子身边还有人么?
“可是什么?”胤禛捏着她的下颌,疼溺道:“我本不欲跟你说的,只觉着你在景仁宫也是老人儿了,没什么险地,只消叫他们在暗中保护你便好了,可现在你记着,如若有事,来不及通知我,便去找乾清宫的梁九功。”
梁九功?也是他那著名的总管太监之一?历史的车轮真的在循着它的辙一步步转动,一切,都是定局。
“嗯,我记下了。”
“还有那乾清宫与养心殿的侍卫……”
十月初,胤禛奉命与延信、隆科多等人清查京通二仓。
十月二十一日,康熙去皇家猎场南苑行围。
十一月七日因病自南苑回驻畅春园。
初九日,因冬至将临,命皇四子胤禛到天坛恭代斋戒,以便代行十五日南郊祭天大礼,同时自己也宣布斋戒五日。
初十至十二日,胤禛每天遣侍卫、太监等至畅春园问安,均传谕“朕体稍愈”。
千古一帝啊千古一帝,你就将要成为那列祖列宗了,你知道么?
兮兮放下手中给永珅缝制的小衣,望向窗外,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了,风雨过后,是天地也为之一惊的新气象,新纪元。那是胤禛的时代,这一段大清朝,留下了他一生的敢作敢为!
丑时,兮兮早在熟睡之间,忽然门被用力的推开,她骤惊坐起。
“兮然……”佟贵妃领着宫女太监匆匆跑了进来。
兮兮急忙下床,起身迎道:“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吉祥,娘娘……”
还未说完,佟贵妃便急急打断她道:“哎呀,别拜了别拜了,快,李德全刚刚来传旨,说皇上要见你,你快随李公公去畅春园!”
“什么?皇上要见我?”兮兮不可置信道。康熙在静养斋戒之中,王公大臣一律不准接见,宫眷也被阻止入内,连奏折都不收了,他怎么会想到要见我的呢?我跟他没什么交情啊?他为什么半夜三更的要见我?只要是他找我,从来没有什么好事啊,他好象就快要……
“皇上怎么会突然诏见我的呢?莫不是李公公听错了吧?”兮兮推诿道。
“李德全是皇上身边几十年的老人儿了,哪里会把皇上的口谕听错?”佟贵妃用不容抗拒的口吻急切说道:“别磨蹭了,你快些更衣,随李公公去见驾,要快!”
“是。”兮兮焦虑万分地无奈穿衣,怎么办?去叫苏培盛通知胤禛?没有时机,我这便要走了,苏培盛能否自行想到禀报胤禛?
“好了,快些去吧。”佟贵妃满脸忧色地将兮兮拉了出来,或许她也知道,她的丈夫只怕是要……
兮兮坐上软轿,随李德全一路快步赶至畅春园清溪书屋,门外跪着四位身着秋色服饰,腰系黄带子的皇子,其中两人是在雍王府中见过的胤禄与胤礼,另外两人却是不曾见过。除此之外,正黄旗、镶黄旗与正白旗士兵将整个清溪书屋密密围住,巡视往来,阵势凝重。
跪在寝外的胤禄与胤礼瞧见兮兮突然而至,也皆是面上一惊,转瞬又恢复正常。胤礼将一小太监挥至身旁,耳语了几句。
李德全在门外禀声:“皇上,乌喇那拉氏带到。”
“带进来……”康熙苍老的声音传来。
“嗻。”李德全扭头冲兮兮使了个眼色:“格格请进吧。”
兮兮咽了口唾沫,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屏息凝神,小心翼翼随李德全走进清溪书屋。
康熙躺在龙榻上,盖着明黄色的锻褥,双目微睁,浑浊而又无力。
“奴婢乌喇那拉氏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兮兮俯下身来叩首磕头。
“起来吧……”康熙嘴唇微张,唇边花白的胡须也跟着轻颤:“上前边儿来回话。”
兮兮并未起身,而是恭敬得膝行至康熙榻前,垂首聆听圣训。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诏见你么?”康熙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李德全连忙上前扶上,拿了个靠垫垫在康熙身后。
兮兮心神皆俱:“奴婢不知。”
康熙诡秘地轻笑一声:“四十五年你与隆科多……”
兮兮大惊失色,俯首撑地,冷汗直冒。隆科多向康熙告密了?康熙要杀我?
“你,害怕么……”康熙清癯的面颊早已凹陷,机密莫测地盯着兮兮,仿佛要将她的整个心、肝、脾、肺、肾都看穿。
“奴婢……奴婢……”兮兮不住磕头:“皇上明鉴,奴婢并非祸乱朝政的妖人,奴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康熙的声音虽苍老却仍有不可冒犯的天威。
兮兮一时语结,心下焦急万分,千钧一发之即却想不出一句应对的话来,怎么办?怎么办?胤禛,我只能来世再逢君了么?
“是不是老四叫你这么做的?”康熙眯着眼睛问道。
“不!不是!”兮兮急忙大声呼道:“跟四爷一点关系都没有,四爷全不知情,全部罪责俱在奴婢一身。皇上要杀奴婢,奴婢无话可说,甘愿受死,皇上千万不能为了奴婢这草芥之人而迁怒到了四爷啊,皇上——”兮兮哭着跪到康熙脚下。
“嘿……嘿……咳……”康熙轻咳着笑道:“你果真甘愿为老四去死?”
“奴婢确是愿为了四爷去死,但此事却与四爷无关!”老爷子,你是想把我绕进去吧。
“嗯……”康熙长长出了一口气,微闭双目,抬手道:“你起来回话。”
“奴婢不敢,奴婢跪着就好了。”兮兮伸手擦了下额上冷汗。
康熙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与隆科多四十五年的密谈朕早已知晓,你说开过天眼能知后事,朕初始不信,后见你果然语语中的,方知世间真有人能知过去未来。然朕却一直没将这层窗纸捅破,那是因为,朕想看看,你到底要干什么——”康熙眼神凌厉地看着兮兮,又轻轻靠上后垫:“所幸,这些年来,你并未有过任何图谋不轨的动作,而你心中所想,也确是朕,心中所想……”
兮兮头上的冷汗一波接着一波,刚刚擦完又冒了出来,连气也不敢喘一声。
“如若不然,你,定是不能留于世上的!”康熙闭目道:“你看到的,朕之后,是胤禛吧?”
“回皇上,正是四爷。”这次换兮兮底气十足地开口。
“嗯。”康熙微微点点头:“朕看中的,也是胤禛。朕有很多想做却做不了的事情,只能交给他啦……”
这一刻,兮兮突然觉得眼前的千古一帝,也只是一个无奈的老人而已。他一生都是个要强的人,可到了晚年,九子夺嫡,吏治腐败,国库空虚,他究竟是无力还是无心?或许两者皆有,他只是一个累了的老人。
“胤禛之后,是弘时吧。”康熙轻轻问道。
兮兮猛然抬起头,这该如何回答?不待她深想,康熙便接着说道:“朕瞧你待弘时是最上心的,下了很多功夫啊!所以,朕将弘历带进了宫中,掩人耳目。遣老十四去西北,是为了护住老四,把弘历带入宫中,是为了护住弘时……”
掩人耳目?这就是你放的烟雾弹吗?真是绝妙,妙不可言!可你知道么?就是你这绝佳的烟雾弹让胤禛承受了多少不白之冤啊!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被儿子们折腾得心神俱消的你也只能选择把苦头分一些儿子了么?
“你,你过来……”康熙无力得轻轻招手。
兮兮挺起了跪坐的身子,靠近康熙。康熙“咳”道:“隆科多是朕留给胤禛的重臣,当年他没有向朕告密,你以后,万不可猜忌他。嘿,嘿嘿,都在朕的身边安插亲信,朕又何尝没在你们身边安插心腹?”
兮兮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原来,老爷子竟是什么都知道!那不只当年的*、八爷党,还是现在的十四爷党,就连胤禛的四爷党的动作他也是知道的?幸亏胤禛并没有做过任何谋逆的事情,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当初还笑他们一家全是演技派,现在看来,康熙的演技也是不容小觑啊?唯有演技最高的那个人,才能当上皇帝么?胤禛是,弘历也是……康熙选中胤禛,除了他确有帝王之能,也跟他愿意并善于掩示自己有关吧,像*、八爷党,十四爷党那般锋芒毕露,完全不把君父放在眼里,既把康熙惹怒,也充份说明他们不适合做皇帝。为君者,就是要让别人猜不出自己的心思才行。而且,胤禛愿意装,就说明他心里还有君父,最起码不会让康熙像齐恒公那样,出现五公子停尸争位的现象。胤禩,他究竟是云淡风清还是太过急于求成?
“你对老四一家,是存了真心的,朕很欣慰,你要一如继往才好。”康熙凝视着兮兮。
兮兮叩首道:“奴婢为了四爷,万死不辞,请皇上放心。”
“嗯。”康熙点点头,忽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凝重得缓缓询道:“你能看到,大清还有多少年的基业么?”
这……兮兮迟疑了片刻,俯下身去:“大清基业万年长存!”
康熙微闭了闭双眼,轻轻笑叹道:“月盈则亏,晦则明。朕怎会不明白水满则溢的道理?世间根本没有什么能够万年长存。我受世人山呼了一世的万岁,便又能真的万岁了么?你只消直说罢。”
“回皇上,奴婢……奴婢是因为看不到,才……才冒死欺君的,奴婢心想,既然看不到,肯定是万万年那么长久的了,所以……”这个垂暮的老人,我又如何能忍心告诉你,两百年后的大清便要逐步走向衰败?
“你既不愿说,那算了……”康熙沉沉出了一口气,又躺倒在塌上:“你只要一如继往的对待老四、对待弘时便可,为他们……”康熙顿了顿,转而缓缓挥了挥手:“去吧,你去吧……”
真的可以走了么?九死一生?有惊无险?兮兮擦了擦最后一头冷汗,叩首道:“奴婢告退。”
出了清溪书屋,已是寅时左右,兮兮只见门口又跪了许多先前没瞧见的皇子,还未看清面目,李德全便出来朗声道:“皇上有旨,宣皇三子胤祉、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誐、皇十二子胤祹、皇十三子胤祥,步军统领兼理藩院尚书隆科多御前觐见!”
胤祥,胤祥也在这里?兮兮的目光寻着声音搜去,原来胤祥正跪在最后一排。
“格格,您快走吧。”李德全催促道。
“哦,好,这就走。”兮兮答应着,又回头望了一眼胤祥,胤祥瞧见她,也是一怔,又投以会心的一笑,与众人一同入内觐见。
兮兮坐上软轿,心道,康熙早已发现了我与隆科多的秘密,却因为我没有谋心而容下了我,那胤禛呢?他是一位何其精明的帝王,他有没有发现了我呢?
除了皇五子胤祺以冬至命往孝东陵行礼,未在京师,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皇十七子胤礼、皇二十子胤祎俱在寝宫外邸候,胤祉、胤祐、胤禩、胤禟、胤誐、胤祹、胤祥几位成年皇子此刻皆跪在了康熙塌前,另有步军统领兼理藩院尚书隆科多。
康熙躺在榻上,望着地上跪满了自己的儿子,将隆科多挥至跟前,用厚重而微颤的声音谕道:“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什么?”众人面上皆是震惊无比,胤禟更是张口就喊:“皇阿玛,您糊涂了?”
康熙无力地蔑了他一眼,对隆科多道:“派人去宣皇四子胤禛见驾。”
隆科多心下狂喜,重重叩首道:“奴才遵旨!”
随后,康熙又命众皇子移至外间候旨。
在天坛斋戒的胤禛闻召,于辰时赶至畅春园清溪书屋,并先后三次蒙宣独自入内觐见问安。其间,康熙还从自己手腕上解下了先父顺治皇帝当年所赐的凤眼菩提数珠转赐给了胤禛。
戌时,这位千古一帝永远地闭上了双眼,龙驭上宾。
门外跪候的皇子闻讯,纷纷涌进跪倒康熙龙榻前哭号不止,隆科多看了看差不多是时候了,便从袖中掏出一道明黄的圣旨,郑声道:“大行皇帝遗诏!”
刹那间,殿内一片寂静,鸦雀无声。隆科多环视众人,展开遗诏,铿锵有力地念道:“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胤禛听闻,竟是惊的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脸上还挂着刚欲干涸的泪。
胤禟突然站了起来,冲上前怒道:“隆科多你敢矫诏!”胤誐也跟着嚷道:“皇阿玛面谕遗诏之时我们也在场了,明明说的是皇十四子胤祯!”
胤禩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并不言语,胤禟推了推他:“八哥,你说句话啊,皇阿玛明明说的是传位于皇十四子……”
“你胡说!”跪在下首的胤祥突然站起身道:“皇阿玛明明是说传位于皇四子!”
“对,明明是皇四子!”胤禄与胤礼也站起身来喊道。
“皇十四子!”
“皇四子!”
“皇十四子!”
“皇四子!”
看着眼下众皇子争怒不休,隆科多突然拔出腰间宝剑,厉声道:“隆科多奉大行皇帝命宣读遗诏,必将誓死力保新皇登基,哪个敢矫诏篡位,隆科多立斩不殆!”
“就凭你?隆科多——”胤禟上前伸手便要去打隆科多,隆科多一把推开胤禟,用力喝道:“来人呐!”
瞬间,殿内涌进数百名兵士,一直延伸至殿外几十米处。众将士一律将兵器对准胤禟。
一直沉默不语的胤禩站起身斥道:“大行皇帝尸骨未寒,隆科多你就要造反?”
隆科多一声冷笑:“隆科多今日誓保新皇周全,顺利登基,哪怕血流成河,亦不俱矣!”
“你——”胤禟指着隆科多的鼻子,却怒地骂不出声来。他是步军统领,九门提督,掌握着整个皇宫以及京城的全部兵力。此刻,畅春园亦是在他的掌控之下,除了他,任谁也调不动一兵一卒。早年拉他入伙,他清高的不得了,原以为他老子佟国维是我们的人,他便也能……
箭于弦上,一触发。就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胤祥突然撩起长袍,向胤禛重重跪下道:“奴才胤祥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未落,胤禄、胤礼紧随其后,也跪下参拜新皇:“奴才胤禄、胤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隆科多亦收回宝剑,跪地叩拜,满殿将士亦随隆科多跪地,山呼:“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祉、胤祐、胤祹见状也齐齐跪地参拜新君。
胤禟与胤誐见这阵势,顿时傻了眼,还欲嚎叫理论,却被胤禩拉住,只见胤禩缓缓跪下,俯首撑地,淡淡道:“奴才胤禩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怔了半晌,胤禟与胤誐也在胤禩的斥责与拉扯之下,万般不愿地跪倒在地,向新君行礼、叩拜。
于他们而言,一生最为不幸的时刻也将由此开始。
胤禛立在一侧,静静地凝神注视着这一切,待大势将定,遂拭去脸上悲痛皇父的泪水,接受拜见,并挨个扶起众人,又命连夜将康熙遗体送回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