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格桑冲了上去抱住仓央嘉措。这一棍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痛呼一声,推开仓央嘉措道:“你走吧,你快走,不要再来找我了!”
仓央嘉措惊愕之下狠瞪了扎托一眼,心疼地抱上格桑:“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块儿走!”
扎托失手打上了格桑,心下也是悔恨万分,却又不想让她再继续沉沦下去,只得气道:“仓央嘉措,你再不走我就……”
“不用麻烦,我自己来!”
仓央嘉措放开格桑,走到扎托阿古身边,夺过他手中棍棒,朝自己身上狠狠打去。
“你这是做什么?宕桑旺波——”格桑哭着扑到他身边。
“你不要过来。”仓央嘉措移开两步:“这是我和你阿古之间的事,只要他能同意我带走你,哪怕只有一天,我便是去见如来也欢心!”
说完,仓央嘉措继续抡棍重重地打在自己胸口。
“不要,我不要你这样——”格桑痛声哀号着。
扎托阿古抓住了欲上前相阻的格桑,将她牢牢拽在身侧,冷冷地看着仓央嘉措口中渐渐吐出一片片的鲜血。
格桑自是痛入心扉,可却有更多的无奈与悲凉。他是王,我是伤,他是王,我是伤……
突然之间,格桑拼尽全身力气挣脱扎托阿古,奔至窗口并跨坐上去,斩钉截铁道:“阿古,宕桑旺波,你们都罢手吧,否则,我就从这窗子跳下去!”
“格桑——”
二人异口同声呼道。
“你,竟真是宁死也不愿跟我走么?”仓央嘉措的胸口已被鲜血染红。
格桑的头扭向窗外,强忍道:“我不愿跟你走!”
“哪怕我死在你面前?”
“哪怕你死在我面前!”
仓央嘉措凝视格桑半晌,倏而笑了笑:“好,是我自作多情了。”说完,遂将棍子轻轻扔在地上。
“你还不快走!”扎托阿古怒道。
“走,我这就走。”仓央嘉措深深地看了格桑一眼,他的眼中满是伤痛。
她转过头去不看他,她的眼中,又何尝不是满满的伤痛?
仓央嘉措不住的轻咳,步伐缓慢地走出小楼。夜幕中,只留下一个高大而又萧萧的背影。
他咳出的一定是血。
格桑将头靠在窗框上,望着那心尖上的人,那人儿也慢慢回头,她却突然躲回了房内,狠心地关上了窗子。
扎托阿古叹了一口气,欣慰地下了楼梯。
宕桑旺波,你是王,我是伤,我怎敢与万人争夺佛祖?我怎敢与如来争夺信仰?你不愿负我,世却不能容我,你纵是万人之上,也只能看我的泪为你流尽,风干。忘了我吧,神佛与世人一样,怎容得下你我的情长……
仓央嘉措再没有来过,可他每天都会派一只白鸽捎来他的思念与情怀。
格桑一张张翻看着白鸽送来的纸条。
第一张: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第二张: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第三张: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第四张:
如果生命只能在某一天不断重复,你会选择哪一天?
我不在乎,只要是和你爱着的任意一天。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会如何度过今天?
我不在乎,只要世界分崩离析时你仍然在我身边。
第五张……
格桑的泪打湿了这些字条。宕桑旺波,你可知道,在我心里,我一直都是你的玛吉阿米,永远都是你的玛吉阿米……
整个西藏沸腾了,大清的康熙皇帝废掉了六世*仓央嘉措,拉藏汗要将他执献京师。
宕桑旺波,我的宕桑旺波,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你若去了那遥远的地方,会是怎样的命运?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是多么地想念你,多么的离不开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想呼喊你的名字,我想抚mo你的脸庞,我想听你温柔的歌唱,我想靠进你暖暖的胸膛,我的身体已经冰凉……
白鸽啊白鸽,将他带来吧,我要见他,哪管什么神佛,哪管什么道讲,我只愿与他一起沉沦,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玛吉阿米这个名字,出自六世*仓央嘉措的情诗,相传是仓央嘉措情人的名字。而当年仓央嘉措与玛吉阿米幽会的地方,正是玛吉阿米所在的那个土黄色小楼。
玛吉阿米,藏语中即“未嫁娘”之意。
在西藏,至今仍然有座玛吉阿米餐厅,坐落在西藏拉萨市八廓街的东南角,是以尼泊尔、印度、西藏风味为主的餐厅。在北京和昆明有分店。
餐厅带有浓郁的藏式风格,客人却以外国游客为多,所以价格较贵。有时还对国内游客有所怠慢。
茶几上有很多留言本,写满世界各地旅游者的感受,餐厅还曾将留言结集出版。
玛吉阿米楼顶的平台是俯瞰八廓街的绝佳地点,八廓东街和八廓南街一览无余。
这座餐厅,对于喜爱和痴迷仓央嘉措的人来说,也许是一种亵du,也许一种凭吊。
与白鸽同来的,并不是仓央嘉措,而是另外一个喇嘛,他自称阿旺多尔济,是六世*的首座弟子。
那布达拉宫,就在玛布日山顶,她曾经无数次仰望那神圣的殿堂,却从未敢想,那里就住着她永生的至爱,不悔的情伤。
阿旺多尔济将格桑打扮成小喇嘛,戴上僧帽,混进布达拉宫。
仓央嘉措依然在寝殿内喝酒、吃肉,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即将被押解京师、生死未卜的人。
没错,是他,这才是我的宕桑旺波!
格桑摘掉帽子,飞扑向他:“宕桑旺波,是我,我来了,我是你的玛吉阿米!”
阿旺多尔济关上门,轻轻地退了出去。
仓央嘉措背后微颤了一下,欣喜若狂地转过脸来:“玛吉阿米!”
“是我,我来了!”格桑用力扑进他的怀里,直把他撞的向后退了几步。
“玛吉阿米,我的玛吉阿米,你果真来了……”仓央嘉措抚着格桑的头,不住乐呵呵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你一定是想念着我的!”
“我想着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我想着你的好,你的坏,我承认,这一生,我都无法忘记你,这一生,我再不能逃不出你的手去……”格桑伏在仓央嘉措怀中哭了起来。
“我又何尝能逃出你的手去?你便是我的如来……”仓央嘉措抹去格桑的眼泪,凝视道。
“我不要再和你分开!”格桑字字千均地说道。
“可你知道么?我即将被执献京师……”
“我不管!”格桑目光坚定,眼眸中闪烁着无比摄人的光芒:“如果生命只能在某一天不断重复,我会选择和你爱着的任意一天。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只要世界分崩离析时你仍然在我身边!”
“你,可会后悔么?”仓央嘉措颤声问道,他的眼中似隐隐含有泪光。
格桑并不回答,只是轻轻捧起他的脸,微笑着,端详着,凝视着,忽而踮起脚疯狂地吻了上去。
仓央嘉措被这突如其来的吻侵袭的一阵失神迷离,可心中几番挣扎之下,却是狠心推开了格桑:“你,你会后悔的……”
“我若倘真后悔,也只是后悔没能抓住你!”格桑轻轻解开身上的喇嘛僧袍,将衣衫一件件褪到地上,缓缓走近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瞧着她一身冰肌玉骨,纤细盈握的腰枝。
我们,真的可以么……
仓央嘉措背过脸去,隐忍道:“你,你将衣服穿上。”
格桑轻轻走上前来,伸手从背后紧紧揽住他,闭上双眼道:“让我跟你一起,跟你一起飞翔,跟你一起燃烧,跟你一起哪怕是跌入那永远黑暗的阿鼻地狱!从此你我,谁都不再孤单……”
“玛吉阿米,玛吉阿米……”仓央嘉措缓缓转身,痛惜道:“你就是我的曼陀罗……”
“我是只为你开放,为你生长的曼陀罗……”
其实,你又何尝不是我的曼陀罗?格桑重又紧紧环上仓央嘉措,深情地吻他,狂热地吻他,不顾一切地吻他。仓央嘉措欲推欲辞的双臂忽也用力抱住格桑,他躲闪的唇开始反守为攻,他的大掌开始用力地揉捏她的身子,仿佛要将她揉碎,捏碎,再深深融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
终于,两颗火热的心,两个痴狂的人,明知是彼此的毒,是对方的伤,却仍不能自已地融为了一体,哪管你是不是什么曼陀罗?哪怕是那至残无比的鹤顶红,只要能嗅出你的一丝味道,我也会义无返顾地饮鸩止渴。
挂在墙上的如来,宝相庄严,他的神权,他的佛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他的弟子,六世*,现世活佛,仓央嘉措,在一个渐渐飘起雪花的夜晚,彻底背叛了他……
两个沉沦在幸福与绝境边缘的人儿紧紧搂在一起,贴住彼此。格桑的心,亦被一种巨大的幸福与满足感包围着。
他是雪域的王,可他又有着这般俊朗的模样,他是万能的*,却又有着惯往的浪荡,他是永生的活佛,却又有着淡淡的惆怅,但就是这样,他闯进了我的心房,让我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