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去,杨志注意到梯台边上的石如意竟向小广场上的李旭宇使了个眼色,那家伙旁若无人地大步走上前方类似的梯形台,周围的苗族大汉竟无一人阻止。阴谋!这是他可以想到的。
楼竹纤的脸上先是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又被得意的表情所代替。
顾威抢在杨志的前面握住了楼竹纤的脖子,‘如此纤细的美颈若是折断了就太可惜了……’
‘你杀了我也没用!只要皿镜就位,神坛一开,安韶诺必死无疑。’
‘你方才一脸诧异……为什么?’
‘……’
‘楼姑娘,请不要搞错你同我们的关系。我们是你在此唯一的保护者,要不然,凭你红苗圣女的身份,恰好又在死对头白苗人的地盘,算算有多少白苗族人想要伤害羞辱你?’顾威像狐狸一般弯起了眼睛,让人在欣赏他美丽俊朗的脸蛋时却感到深深的恐惧。‘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我……我……’
‘你说什么?’
‘我惊异白苗竟然使出百年禁术……’
‘什么禁术?’
她叹了口气,用几乎难以听清的音量回答道,‘就是用普通人来代替开坛人开坛,此人应有强烈的执念与健康的身体,站在神台上通过咒术强制将其与神器产生共鸣。这种术危险极大,在红苗早已失传……’
诡异的咒语震耳欲聋,金溪零的身子已经随之向上升起,众人的视线全都被那奇异的景象所吸引,根本没人注意这边的角落里,几个大男人正围着一个女子,差不多快把她活吞了。
‘安韶诺在何处?’尉祯玄好不模糊直奔主题,他可没顾威那么好耐心循循‘善‘诱的。
‘我……我不会说的!‘楼竹纤顶不住他的寒气逼人,颤抖着将脑袋别向另一处。
‘果真是知道她的去向……’刑宿轻声对顾威言道,‘要不要再试试催眠术?’
顾威摇着头没好气地指着尉祯玄,‘这主儿把她弄抗拒了,催眠是行不通的。’
尉祯玄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白眼,低下头来沉思着,‘既然红苗有心与白苗争夺开坛,昨日又派人来虏金溪零,那妮子必定也在红苗的地盘上。‘
‘我也是这么认为。红苗并不会禁术,想要开坛定要两个开坛人同时在场,他们来抓金溪零却只字不提安韶诺,相必早已知道她的下落。‘
‘她在哪儿?‘尉祯玄又问。
‘你就那么想找到她?‘楼竹纤冷冷的笑容下却藏不住一丝嫉妒,‘即使找到也不过是具尸体……’
‘那你想不想见穆笑棋?’顾威突然问道。
‘你说什么?’这三个字无论在何时何处且都会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我说的是穆笑棋!你想不想见?’
‘不……不想!’她用力地咬着下唇。
‘我倒是想看看,那个自命不凡的小王爷看见安韶诺的尸首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暴怒?疯狂?……说不定悲伤地过了头,一命呜呼了。’
‘我没有兴趣……’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你带我们去找安韶诺,我们将你带离此处,并安全护送你回红苗。你若运气好,还能见上穆笑棋,而我们,顶多给安韶诺收个尸。’
楼竹纤满脸疑惑地望着笑面狐,她转移视线将目光体留在尉祯玄的身上,‘我不信你,我要他的担保你们会事后放了我……’
顾威哀呜了一声,扶倒在石壁上,瞧她说的,难道他那张美美的脸蛋还不能证明他纯洁高尚的人品么?
‘好,我做担保!’尉祯玄左手拽起软塌塌的笑面狐,右手拉住楼竹纤身上的绳索,‘不劳你费脚力,就让这家伙背着你,你只管指路就好。’
时间紧迫,也来不及让顾威疼惜他的玉背,他大手一挥将她丢到了背上。楼竹纤只当他是个爱耍嘴皮子的棉花枕头,也不知他看似精瘦的背部却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线条,让她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起来。为了避免人多手杂,尉祯玄留下了顾炎主持大局,及不情愿地连同对女人很有办法的顾威,拜托刑宿背上杨志,五人在无人阻拦地情况下,出了洞穴,进入树林。
出来白苗的领地比想象中容易得多,似乎有人在暗中相助给予指引和提示,使他们五人顺利出了密林和草地。三人加紧了脚步,没过多久便看见去往九灵山庄的官道。道口处有四匹正在吃草的黑马,刑宿放下杨志上前查看,一个农民打扮的老人家也不多话,只收了点钱,就把这四匹马交给了他们。
尉祯玄等人马不停蹄的上了官道,约莫跑了半个时辰,便在楼竹纤的指引下走上一条隐蔽的小道。小道艰难曲折甚是难走,弯曲之势颇有翻山越岭的迹象。顾威带着楼竹纤在前边指路,杨志紧随其后,刑宿神情严肃地左右查探,而在最后的尉祯玄紧皱眉头一语不发,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开坛仪式也差不多快结束了吧。这意味着安韶诺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难道真如顾威所说——跑去给那妮子收尸?胯下马儿依旧走着,可他却有些恍惚他此行的目的。
‘啊!’
前方一声惊呼,尉祯玄调整马头开口询问,原来是杨志在那儿一惊一乍的。
‘什么事?’
‘杨兄说他看了这里眼熟……’刑宿回答道。
‘怎么个眼熟?’他神经紧绷。
‘他说这儿似乎是他过去的住所……’
‘也就是当日找到穆笑棋和安韶诺的那个山洞附近……’
‘正是!’
‘我们竟然到了这里!‘尉祯玄一夹马肚子,超过刑宿直接来到杨志的身后,‘怎么回事?’
杨志一脸沮丧,道,‘我估计了下方向脚程,又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发现的确是灵洞附近的小树林,现在没有白雾笼罩,几乎可以断定是在灵洞的正西面,再往前走个三百米,应该就到洞口了。’
‘楼竹纤!我们还有多久才到?‘他向着前面喊道。
‘不足一里便是百洞山……‘
‘百洞山?!’
‘是的。红苗的开坛地就在百洞山中最大的那个洞穴里。’
这让杨志想到灵洞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水洞,他口中的灵洞竟然就是当地人说的百洞山。原来自己一直身处红苗领地而不自知,怎么这些年来一次都没遇上呢?
‘安韶诺在那儿?‘
‘是的……一直都在那儿……‘
要不是身下还有一匹马,尉祯玄几乎要呆立在原处。他们这帮号称精英神秀的大老爷们儿,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地开了七八个会议,竟然无人想到要在近处寻找安韶诺的下落。这个离开九灵山庄不过几十里的第一发现地竟然被忽略成这个样子。
她一直在那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灵洞?!
‘楼姑娘,你们既知她在那儿,有否将她软禁?’刑宿问。
‘没有……长老只是派人监视,送些果实……并没有将她看押。’
‘这是为何?’
楼竹纤犹豫了一下,既而说道,‘由红苗软禁,牵涉甚广。若消息走漏,白苗同你们必定前来索人,到时引起一番恶斗,白苗借由你们的势力说不定会将红苗灭族。因此大长老只将安韶诺的下落告诉我和几个长老,由那几位知情长老亲自实行监视。而我则是负责抓住金溪零并威胁你们替我们夺取神器……‘
顾威回头瞟了眼尉祯玄,不满他昨日所做的留守决定,事实证明红苗的确掌握安韶诺的下落,非常时期为何不赌一把,而是宁愿去相信那个至今都未曾露面的穆笑棋。
‘为什么昨日你对安韶诺的下落守口如瓶?‘刑宿刚发问,便发现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
‘你们仅凭猜测安韶诺在红苗,就盘算着要来红苗夺人,要是明确告诉你们她的下落,你们还不把红苗搅个天翻地覆?‘
刑宿被堵口,的确也想不出什么好辩词来。
‘可惜金溪零落入了白苗之手,他们又动用禁术让李旭宇代替安韶诺开坛。现在即使抓着安韶诺,也破坏不了白苗的开坛仪式……‘
尉祯玄全然不理会她的话语,抽动手中的鞭子一跃而出,杨志等人紧随其后。马腿还没跑上几轮,一幕熟悉的洞穴奇景出现在眼前——他们双脚踏上的正是当日安韶诺与穆笑棋脚下凹凸不平的碎石。那时穆笑棋的脚由于掉下山崖而受伤,两人为了这些烂石头还小闹了一下别扭。
洞口看似无人把守,也并无异样。在前带路的杨志实在无法想象一百年后,金茓镜将他带到的竟然是红苗的开坛地,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摆脱神器的影响,包括遇上安韶诺,接触九灵山庄,似乎都是冥冥之中有所指引。
‘洞内洞窟之多,也不知道安韶诺在哪个窟中?’
顾威晃了晃背上的女人,‘有了她当然不需要一个一个去找。’
‘楼姑娘,请你与顾兄在前带路。’
两人在前指引,三人在后跟行,一行人走进了错综复杂的灵洞。
杨志不得不相信灵洞就是红苗一族的开坛圣地。楼竹纤在前指挥地十分镇定,连好些他不曾涉足的岔道都领引得从容不迫。洞窟中有无数的旁支别道,一条支道通常不过十几米就会有另一个洞窟出现。
正当杨志正式宣告迷路的同时,五个人被一道冰冷的石壁挡在跟前。石壁上有四个洞窟,每个都深不见底,不知通向何处。
‘安韶诺就在这四个洞穴中。’
‘什么?’杨志睁大眼睛打量着这四个幽深诡异的洞穴,‘你们不会是把那丫头分尸四份分别埋在这几个洞里?’
‘这几个洞的内部是相通的,你们即使分别从不同的入口进去,最后也会遇见。我前日离开时她还活着,现在就很难说了。‘
尉祯玄毫不犹豫地走进了第一个洞窟,杨志进了第二个,刑宿走进了第三个,顾威带着楼竹纤进了右侧最后一个。几人面色凝重,心中忐忑不安,脚下的步子虽然急迫却又犹豫不决。四个洞的石壁都是独立不相连的,中间有厚厚的石头做隔离,五人走了一会儿便感觉不到相互的存在,被完全分开。
洞穴没有想象中的深,杨志看见不远处的拐角透出一丝光亮,想必前方一定是个空旷的区域,并有阳光射入。他跃步跑起来,随着越来越近的拐角,将身体狠狠地挤入残阳眷顾的大片空地上。空地中央站着一个人,杨志往前走了几步,视线在那个熟悉的背影上扫过后落在前方的地上,他突然就像被电到一般顿时停止了任何动作,嘴里发出一声低呼。大概只有几秒钟的功夫,所有人都分别从不同的出口进入空地,除了楼竹纤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人的背影,其余三人在经历了第一刻的震惊后,呆呆地站立在那儿一语不发。先前各人心中拥有的同一个答案,在双眼证实的那一霎那不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悲哀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