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韶诺左手勾住他的脖子,右手磨挲着他下巴上新长的胡渣,“对不起啰!我怎么知道你被放了进来,你家的丫头帮亲不帮理…”
“你倒懂得自身享受……”
“……人家洗脚也要经过你的同意么…小腿到现在还痛呢!”
安韶诺指了指小腿上的瘀青使劲地榨着他的同情心,直到他的眼中不经意闪过一丝忧虑方才罢手。
“……”
离床不过一米远,安韶诺一个蛙跳跃进了被窝,她伸出右手抓住正待离去的尉帧玄,哀求道,“不要走!坐下陪我聊天好不好!”
这几天可把她闷坏了,为了赌气她连门都没出,呆在园子里简直无聊之极。
“你要我说什么?”他实在不懂得她的想法,也理解不了她的观念,这几百年的差异,可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接受的。
“不要总是摆张扑克脸!”好不容易拉他坐下,却无奈他的神情严肃毫无情趣。安韶诺不愿再同块木头怄气,干脆一噘嘴,“噌”的一声溜进被窝。大约过了2个时辰,被窝里的安韶诺宣告彻底失败。谁能告诉我你男人的肺是怎么长的,为什么那么沉得住气?
“尉帧玄!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可没这么好耐心跟你坳,要么你就回去继续经营你引以为豪的妓院酒店,要么就主动同我聊天…”
再好耐性的女人都会对木头感到耐烦,更何况她是一个如此不甘寂寞的人。尉帧玄适时地发出一些声音,正好补救了她内心的极度空虚,“在家就好,至少在外面不要穿成那样!”
每次要消耗那么多精力来帮助恢复气氛,还不如在被窝里睡觉呢!安韶诺一脸麻烦地看着他,“我们家乡的‘风俗’同这里不一样,文化差异在所难免…”
听完她这个满有理由的理由,他不仅面露难色,“那边的女子都是如此轻浮吗?”他实在想不到一条街上的女子全部袒胸露背的情景,如此不守妇道的行为是没可能被世人接受的。忽然,一束鄙视的目光从前下方射来,杀伤力值得重视。
“什么轻浮?明明是你们自己脑子不开窍,衣服包得严严实实怎么表现出女人的曲线美嘛!在这个世上,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只要接受了上天赐予的美丽相貌,就得义不容辞地给世人欣赏,这样才不会辜负上天的苦心。什么丈夫的权力,简直就是你们男人的自私!‘’
哼!我干嘛要跟一根木头解释那么多。
“韶诺,习俗不同不碍事,但只要是男人,谁都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穿着招摇…你真的希望我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纵容那些好色之徒馋涎你?”
细细想来,他的话也不全无道理,古代女子个个包的像个粽子,如果穿成这样出去恐怕连自己也受不了。虽然心里早已认输,但面子上怎么也过不去,她喃喃自语道,“哪里有什么好色之徒,算来算去就只有那只狐狸而已,说得那么严重…”
“不能保证你不会穿成这样上街…”
“啊~~~~~~~~~”又来了!她把脑袋伸进被窝,避开那双凶凶的眼睛,尉帧玄怎么那么不友爱!“只是穿衣服而已,何必那么较劲呢!我以后只在园里穿总行了吧?”见外边没有声音,安韶诺只好气馁的再做妥协,“好了好了,我以后只在房里穿。这是最后让步…老实说,谁愿意被你们当成外星人啊。”她探出小脑袋,瞧见他地脸上出现了一种叫“笑”的表情,“骗子!”一个枕头向那张讨人厌的脸飞去,他头一偏,轻松躲过了。
“大少爷,安姑娘,二夫人派人请你们去…”
好久没有见阿姨了,安韶诺像只袋鼠一样兴奋地跳上跳下,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他大掌一伸,把她拽入怀里,“韶诺,我知你是有分寸的人,衣服的事我便不再提了…”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重重的在上烙下几个唇印,“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出去,我换了衣服就去见阿姨!快闷死我了!”
“大少爷,安姑娘,马已经准备好了…”
“马?”她快速衣装妥当,“你妈不是住在星园吗?为什么还要骑马?”
他拉起她的手,边走边解释道,“二娘在爹回园後就搬去石园了,那里十分清静,离这儿也有一段路程…”
安韶诺小心翼翼的翻上马。“什么清静不清静,你老爸不就是想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同你老妈谈情说爱,说不定这会儿正忙着呢!”
“安韶诺!!”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从不虚心接受的她,几乎没有改过的可能,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值得庆幸的是,那小妮子在众人面前从不出状况,还算是有良心。此时此刻,那个鸡飞狗跳的小恶魔呢?他向着鬼园的方向望了望,九天鹰说好今天要来拜访“未婚妻”的,希望不要出什么状况。
对于穷苦人家来说,自己的儿女可以在富贵人家做事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特别是像四方园,没有复杂的家庭背景,没有违法的生意来往,更没有虐待下人的倾向。可这几点,恰恰是顾家全全兼备的——顾大少和顾二少由于整日好吃懒做,很早就被逼着离开家自己谋生,最近几年在道上也算小有名头,不过人的心还是为钱而长的,老大老二不愿顾家庞大的家产落入同父异母的弟弟们手上,为了讨好当家的,几乎每个月都会携带着四五个老婆出入顾家大门,当然女人与女人之间的纷争在所难免,顾家引以为豪的华丽大堂变成了女人斗嘴的专用场所。接着就是顾家的生意,只要是当下人的,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顾家的银票来历不明,但是即使是做了几十年的老仆人也说不出他们到底哪里不对劲,总之,除了贩毒,贿赂,顾家在上的名望也不容小睽。因此,愿意去顾家做事的下人也都勉勉强强,要不是诱人的工薪,谁都不愿意受这个罪。
虽然四方园的名声远远好过在京的另几个大家,但是也有例外的……
“妖童!鬼童!快帮我把凳子搬过来!”
听到小姐发号施令,两个新来的小丫头不敢怠慢的递上凳子。妖童!鬼童!还有谁会给丫头起这样的名字。
凡是刚来的丫头成天烧香拜佛,希望自己不会那么命贱,去伺候无恶不作的尉三小姐。更夸张的是,班房里的大小马厮竟然开了赌局,津津有味地猜测小姐何时出嫁。不过这几天,尉三小姐似乎有了些转变,按照覃伯的说法,是她跑安姑娘那儿跑得太勤,累地没空整人了。
听说今天丫头们放尉帧玄进了井园,看来大哥势在必得,安韶诺的极限不过是三天。尉筱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她接过丫头们递来的凳子,三下两下便窜上了园中的大树。经过这几天,她对自己未来的准嫂子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从来没有人会像她那么坚持已见的。尽管她很喜欢大哥,但是最后的妥协应该还是她掌握着主动权吧!尉筱珑背靠树干,吩咐树下的丫头们进屋休息,看着她们一个个既惊喜又畏惧,她抬头迷茫的遥望远方,真希望可以有安韶喏那种挑战现实的勇气。可是…她懊恼的撇撇嘴,毕竟大哥是喜欢她的,自己的情况要悲惨的多了。她不知不觉的闭上眼睛,感觉风儿拂过她的脸颊,清清爽爽的好舒服。突然,自己所在的树干重重摆了一下,直觉告诉她有人上了树,是个男人,而且现在就坐在她旁边。难道是他!可是为什么自己先想到的会是他?
她睁开眼,进入视线的果然是那个男人。可恶的是,他竟然若无其事的佯装看风景,根本无视她的存在。尉筱珑无所谓的耸耸肩,今天没有心情吵架,而且据九天鹰的性格是不会主动同人搭话的,因为他的不屑。她再次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树干上,随着多日积累的疲倦一涌而来,竟毫无顾忌地昏昏进入了梦乡。
她毫无警觉地睡着了,直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九天鹰很意外今天平和的气氛,算了,
女人总是令人难以捉摸的。
他注视着她长长的睫毛,殷红的唇,不知不觉中,那个自小胡作非为臭名远扬的尉筱珑如今已是妙龄少女,只是调皮捣蛋的性子没有丝毫改进。他敢打包票,要是她能有她姐姐的一半温柔贤淑,定有大把公子少爷尾随其后。
园中忽然刮起大风,原本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这时已是乌云密布,户外的人们可以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淅沥的雨滴。安韶诺放下手中的茶,若有所思的转头望着窗外。“今个儿的天气好生奇怪,是不是要有什么事发生!”二夫人脸色苍白,就连手下的紫藤古琴也发出不安的嗡嗡声。安韶诺感到心中一阵恐慌,也跟着莫名地惧怕起来。她哈哈干笑了两声,劝说道,“老天爷是最喜欢开玩笑了,阿姨不要太当一回事。”
一旁的尉擎见妻子脸色不太好,怕天气的骤变影响她原本就不稳定的情绪,坚持陪她回房休息。见父母双双回去,尉帧玄也打算送安韶诺回井园,但刚触及她的双手时,才发现竟是冰凉无比。他微微吃了一惊,“韶诺…”
她冲他一笑,“阿姨真是吓人,知道我迷信还那样说…”她挪了挪身子,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尉帧玄,如果老天爷要把我带走怎么办?”
“老天爷不会把你带走的!”他果断的接上。
“如果…我是说如果…”安韶诺感到挫败,这男人怎么那么理智,连基本的玩笑都接不上。
“没有如果…”他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韶诺,看来雨一时还停不了,今天若是回不了井园就先在这儿住一晚吧!”
“噢!石园很漂亮,你可以带我四处走走!”她站起身来,努力拽着他的胳膊,“你还没有回答我要是老天爷要把我带走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脸无奈地摇摇头,用双指使命掐着太阳穴~那就带走吧!今天就带走吧!
“顾炎,你为什么把我从树上带下来?”
“……”他的嘴角由于恼怒开始抽动。
“小姐,外面下雨了!”九天鹰身边的一个丫头插话道。
“我就是喜欢下雨…”
“……”青筋出现。
“小姐,淋了雨会得风寒的!”插话继续。
“生病了爹和娘什么都会答应我,当然也包括我的终身大事!”
“……”
“婚姻事小,身子事大。小姐,终身幸福固然要紧,但风寒也许会引起头胀,腹痛,特别是对于女人来说,受凉是最要不得的。”
尉筱珑咬牙切齿的瞪着那个多嘴的女人。她转身指着一语不发的九天鹰,“顾炎,叫你那个嘈杂的丫头闭嘴。你若是要找我大哥,就去石园碰碰运气,若是无所事事闷得发慌,就出去欣赏欣赏雨景,总之…马上离开鬼园。”
“三少爷…”女人尖锐的叫了一声,“这般尖酸刻薄的丫头真是老爷看中的媳妇吗?看她一身男不男女不女,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还听人说自小频繁出入妓园,真不知还是不是完璧之身呢?”女人双足一登,噌噌移到尉筱珑面前,一对细长的狐狸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尉三小姐,我们少爷宽大仁厚才会委屈娶你过门。以后嫁入了顾家,请你务必注重自己的仪态,以免丢了两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