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七点了，皇帝那边没消息传来，看来是还没醒了，另一边炉上的药已经快开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熬药的火候是最重要的，乾颐宫的一等女官有两个，独雪在候在驾前，煎药的事情自然是交给我了，对于炉火的控制我不很了解，还好御医说是要旺火煎熬，只要火大就行了，拿着扇子扇着，不时的加点二氧化碳，火烧得很旺，偶尔发出柴禾断裂的声音。正发呆时有脚步声想起，又是太医不放心了，来看看我的火候把握的是否到位了吧。
“太医呀，您就放心吧，这火候我一定把握到恰到好处，不会失了药效的。”
“柳琴师，别来无恙了”
琴师，会这样称呼我的不外乎是在北书房学艺的人，而这声音应该是个皇子吧？
刚才不都回去了么，这才多久就又来了？是谁呢？
回头一看，大惊，是那个和康儿长得七分相似的皇子，那个曾经以为我要收他税的男孩，御前的经历告诉我，皇子中他排行第五，名赫连寰祁。
“参见五皇子殿下。”
短暂的错愕，我迅速的反映过来，道了万福。
“柳琴师免礼了，当受寰祁一拜”
“殿下不可，婢女如今已然不是琴师，断无受殿下师礼之理，婢女…”
“琴师何必妄自菲薄，寰祁看来柳琴师还是最适合当琴师，这乾颐宫芬仪一职是委屈了柳琴师了。”
“哪里，殿下谬赞了，婢女才学不足，不足以担当皇子师傅，陛下量才而用，是圣明之举。”
“不知柳琴师何时见过寰康哥哥？以你进宫的年份，应是未见过才是”
这，汗，当初一时口快，这会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婢女曾听汪侍卫长提起过现在的五殿下很像曾经的皇长子，那夜，婢女喝了点酒以为是皇长子显灵了…婢女该死。”
“很久未听人提起大哥的名字了，那晚，你让我想起了未曾谋面的哥哥…”
“五殿下赎罪，药已经熬好了，婢女要给圣上送去了，婢女告退。”
实在没心情听他那毫无意义的追忆，端起药罐退了出来。
墨雪居
独雪还在照看这皇帝，汪怡还是那样尽忠职守的站在殿外。
推开窗户，夜晚的空气很清爽，夜空几点寒星闪闪。
御桌上的奏本依旧凌乱，随手整理起来。不经意间打落一个卷轴。
似乎是一幅画，并没有捆绑，卷轴微微泛黄，显得很陈旧的样子。
弯腰拾起，这卷轴有些眼熟。
罢了，好奇会害死一只猫，对于皇帝的东西我还是不要轻易动的好。
放回原位，继续我手上的工作。
“木槿”
“麽庅，什么事？”
对于独雪的突然唤我，有一丝不解。
“圣上的龙案，不是我们能够动的，连汪侍卫长都不行。你要记住，如果被皇上看到，汝命危矣。”
什么，对我而言，这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
曾经他的书案一向是我收拾，曾经分类奏本是我的专职，那时我是义工。
现在，我竟然是连做义工的资格都没有了，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罢了，我只做好端茶送水，研磨更衣。也就是了，何苦多此一举呢？
独雪见我发愣，以为我是吓着了。
“木槿，回去歇着吧，今日你也累了。”
“谢麽庅，木槿告退了。”
八点多了，在现代绝对不是睡觉的时候，而今天，我身心俱疲。
回到房间，点燃蜡烛，回头看着远处摇曳的灯光，今夜如此漫长。
随手拨弄从修竹居带来的琴，琴音依旧，我心非石。
困倦万分，却是难以入眠，这是什么逻辑。
我的心底究竟牵挂这什么？
如果小黑小花在就好了，有它们在，我何惧之有。
好怀恋修竹居的日子，悠闲，散漫，自由。
而今，一天过的像一月那么漫长，皓月当空，了无抚琴心绪。
解开耳下的发髻，散在肩头，如果此刻站在镜子旁应该有几分贞子的味道吧。
翻出自己的手机和耳机，调到命运交响曲，倒在床上，狂风暴雨中反而安然入睡。
那是一种熟悉，一种释然。
一夜无梦
重新整理了发髻，梳洗过后开始心的日程。
墨雪居外，满满当当的跪了一地的人，一丝诧异升上心头。
冬日初晨，寒风让我头脑更加清醒，看来皇帝是醒过来了，而这些臣子皇子又是来问安的吧。
听到脚步声跪在后面的臣子纷纷侧目，待看到我的服饰后，复又恢复了磕头状。
殿门口，捧着衣物，脸盆、青盐、口杯等物的人站在檐下，见我过来纷纷无声的到了万福，抬手示意她们起身，看来皇帝还没起来了，到时间换班了。
轻轻推开殿门，闪身进去，独雪果然还在。
见我进来只是略微点了下头，附上耳轻言数语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抬起袖子看了眼手表，快七点了，再有一刻钟就是叫起的时候了。
殿内的蜡烛已经灭了，微微的晨光透过镂空的窗户射在龙帐上显得斑驳点点，熏香味浓郁的散不开，虽然喜欢，但这种味道太浓郁了似乎不太好，微微开了窗户，让早上新鲜的空气透进殿里。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凉凉的冷风拂面而过，很舒服。殿内的熏香味淡了许多，还是那种清淡若有似无的一缕幽香。
时候差不多了，走进寝殿，将龙帐的帷幔卷起，系上细绳，转身去卷另一边的帷幔时却看见一双眼睛。
如果此刻我是在呼气，那么我的狮吼一定出现，万幸的是我在吸气，所以仅仅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皇帝是醒着的。吓得我半死。虽然方才独雪告诉我，昨夜陛下已然醒过来了。
“陛下，您醒了”微微道了万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
他没有说话，双眼无神的看着帷幔的顶端。这人到是勤快，大早上就思考军国大事，可是好歹是个人在和你说话，叫个起会断你舌头么？
蹲在那里，暗暗叫苦，祈祷眼前人不是那种一思考起来就忘掉时间的人，不然自己岂不是万分的凄惨。
还好，他的思考很快结束了，收回目光，叫了起。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话，到叫起的时辰了”
这样回答很啰嗦，但谁叫我只会看手表了。
而这里的计时工具还停留在沙漏上，这个对我来说，绝对是文物。
还好，他没计较这些。
“扶朕起来，更衣”
“是，婢女遵旨”
习惯的伸手托住他后颈，然后滑到背部。阿门这人真是半分力道都不用，怎一个沉字了得。
还好自己撑得住，瑜伽不是白练的。
伸手拽过枕头，让他靠着，俯身拿过鞋子替他穿上，一切都无比顺手。
独雪并没有训练过我这些，半年前的感觉还是在的。
走到外殿敲敲窗沿，外面等着的内侍鱼贯而入。漱口，净面，梳头自有这些人来完成，而我自有任务。
今日不是早朝的日子，这外面跪着的自是有事请奏的人，而我要做的，就是收齐这些奏本。
皇帝的组长，收奏本。
“各位大人，有本请上”
“臣，大司农有本请奏”
“臣，中书令有本”
“臣，左督御史有本”
…。
…。。
“北书房转淮安巡抚急奏”
“内侍”我忍无可忍的叫人帮忙了，早知道这么多，拿个托盘就好了。
在两个内侍的协助下，收齐今日的本章。杂乱，是我不可容忍的，分类是必须的。
还好，是分等级的，请安本用无色本章，奏事本是浅黄色。十年前的制度应该是没变的。
请安本不多，二十来份，奏事的不少，厚度是请安本的六倍。
奏本上缴，除了急需回复的，其余的大臣纷纷离去，不忍看这些留守的官员们久跪，让他们挑出自己的本章，单独放了一摞。复转身入殿。
殿内的皇帝梳洗完毕，内侍正为他穿上外夹袍。
黑色的外袍，领口袖口绣着金龙，滚着金边，皂靴，龙玉，游龙戏珠冠搭配起来显得格外的精神，颇有几分陈道明的气质与优雅，从容淡然，天子之气，由然而显。全然不见半分病态。
这是何苦了，刚刚还是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这会却强撑的这么精神，知他如我，又岂止是心酸。
待内侍退下，那个身影逐渐走进龙案，我才急忙收回了心神。
“皇上，奏本都在这里了，这些是急奏。”
“嗯，知道了。”
“皇上，该传膳了。”
“拿上来吧”
“是”
早膳一向是乾颐宫膳房自制，今日是小米粥加松饼，和几样清淡的小菜以及各种点心。女官的早膳是白粥加软饼及咸菜。
我不担心皇帝会急着中早膳，我记得早膳从来都是到八点左右才用，送早了，也是放凉，等我解决自己的早餐，再送去就差不多了。
挑了他喜欢的点心和小菜，捧着托盘汪墨雪居而去。
先前候旨的官员还剩下三分之二，看来他是要处理完这些急务才会用膳的。
而此刻，他不喜有人在旁，哪怕是女官，所以我站在外面欣赏冬日初阳。
初阳渐成高阳最后能一个大臣进去了，我收回自己四处飘荡的目光，从内侍手里接过托盘，等着最后一位大臣出来。
少卿，那人神色匆忙的退出殿外，随后我推门而入。
皇帝微微闭幕斜倚桌面，一旁汪怡正揉着后背。见我端着托盘进来，汪怡轻轻摇头。放下托盘，走到椅子后面，示意汪怡停下来，这按摩的工作，我做起来还算顺手。汪怡有些错愕的看着我，而皇帝此刻依然倚在桌面，并未察觉身后已然换人。我这是何苦了，多少次下定决心不再理他，可每每看到他的疲惫总是按耐不住的帮他一把，我有一种预感，自己会很倒霉的。然而此刻，我无暇顾及自己以后会遭遇什么。习惯，的确决定命运。
门又开了，一个内侍进来在汪怡耳边低语了一阵，退了出去。
抬头见他微邹眉头，朝我招了招手又指了指门外，我停了手示意一旁内侍继续，清然来到外殿。
退出了墨雪居，一行内卫宫女已然立在廊下，躬身对我一礼道；“贵妃娘娘传柳芬仪问话，请芬仪去一趟迎荷宫。”
看来欣婕妤还是没放过我，罢了，是祸躲不过，量她不敢对皇帝身边的女官下多重的手。
景贵妃，那温文尔雅的女子如今会是什么样了呢？
“婢女见过景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恭敬的到了万福。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是”
你瞧瞧我，我也该瞧瞧你了，半年时间，当初上位者的我如今是一个宫女，而你景贵妃经历十年依然是个皇贵妃，世事纷扰，风云变化，你始终如不倒翁一般晃晃悠悠当你的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