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悦乐,琴瑟和谐,天籁之声,拨尽苍茫。
这样的夜,本该萧然,却偏偏热闹纷繁,只不过是借着那中秋的名号,渲染。歌的是人月两圆,舞的是月下美人,赏的是高空明月,品的是琼液佳酿,论的是美酒佳人。
这样的日子,只道着千古佳节的美话。
我坐在景恒身边,淡笑不惊,过着那属于凯蓝的中秋,另一边刚刚下场的兰贵妃盛装妖娆,时不时的朝我投来骄傲的目光,但她越是这样,我就笑的越灿烂,气气她也好。
哎,心中默然叹息,兰贵妃,你真真是…马屁拍在马蹄上了,自半月前大军出征,
至今,才刚刚将战死将士骨灰送回,这几日满朝内外皆是阴郁满布,而你今日竟然如此出格的行为,后宫虽不干政,然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我只能说你弱智了。
“皇后娘娘不来一曲助兴吗?”顾盼生辉好似无意中问道一样
此言一出,得到满场附和之声,我侧头望着皇帝,他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好似这满园喧哗皆与他无关,他就是那远离繁华之人。我从来无意以尊位压人,而今
天的挑衅,我似乎躲不过去了。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烟漠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
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兴亡谁能定啦…啊,盛衰岂无凭啦…啊
今夜风云散…啊,变幻了时空。
聚散皆是缘啦…啊,离合总关情啦…啊
担当了生前事啊,何计生后评。
长江有意化作泪,长江有情起歌声。
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人间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
一曲三国跌宕起伏,刚开始还有点担心破坏了节日的气氛,但后来渐渐投入,倒也无心在计算这些。
“皇后娘娘果乃将门虎女,连歌都带了杀伐之音…实乃凯蓝之福。”
“只是居安思危的常理而已,上不得台面,景贵妃谬赞了”
一句居安思危,化去词中犯忌之词,倒也合适。
“此中秋佳节,皇后娘娘此曲恐怕是…”
“皇后只是逢节思亲而已,无碍的”
皇帝出口为我解围,兰贵妃
收回悻悻目光,再不言语
“来啊,我等当恭请圣上饮了此杯,为边关将士助威”
出乎意料,当满园静寂的时候皇三子站了起来说了这豪言壮语。
接着所有皇子接连起身下拜
静寂过后为此豪迈之语又恢复了喧闹。
“好,托尔吉言。朕当满饮此杯”
“好啊,三皇子经皇后教导不过半月,今日此举,朕心甚慰,赐皇三子寰轩玉如意二把,封贝子衔”
此言一出,刚刚恢复的气氛又陷入死静
只有皇三子昂然一拜;“臣儿谢恩”
我忽地升起不好的预感,皇子们到现在为止,还都未封任何头衔,而皇帝身体一向不怎么好,这储君一位更是一直悬空,今日我的养子越过已经成年的长子获此头衔,恐怕…不妙。
“皇上,皇三子还未落冠,此刻封衔,似乎过早了。”
孩子不要怪母后。秀于林,风必催之。这道理你应比我清楚。
“好了,皇后无须推辞了。朕说过的话,何时收回过,嗯”
还欲再说些什么,皇帝摆手示意我坐下。示意晚宴司仪,庆典继续。
这个时空的助兴节目永远单调,歌方唱罢舞登场,看的我的眼皮都快黏合了,
而皇帝兴致似乎颇高,封赏连连。
无限怀念起现代的春晚,虽然都说一年比一年烂,但那好歹还有小品和相声可看,可是这里,哎,烂总比没有要好许多吧。
耳边声音有变,mygod既然开始唱戏了,天,这都什么啊。
原来今日佳节太妃也被请了出来已表皇帝孝心不改,哎,如果是京剧勉强还能听懂一点,而这…只能听天书了。
随着众人喝彩,只觉兴致已然耗尽了。
斑澜焰火照亮了黑夜,苍穹下,星辰璀璨,绵绵星光如泻流肆交织成一张巨大无边的辰光之网笼罩下人间,投去银亮神圣的和谐。
斑澜焰火照亮了黑夜,苍穹下,星辰璀璨,绵绵星光如泻流肆交织成一张巨大无边的辰光之网笼罩下人间,投去银亮神圣的和谐。
宴会高潮过后,皇帝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了,终究大约在九点的样子结束了宴会。
今夜的宴会,几人跺脚几人愁
兰贵妃尽心的歌舞没能吸引皇帝,景贵妃的深明大义也没有得到皇帝的赞许,而我那曲助兴之曲亦未博得景恒好感。
皇帝,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
高贵的汉白玉须弥座台基上的雕云纹飞龙的栏杆被灯笼染成晶莹的绯红。站在宫门前看向那“御道”最中间的一路排开的高举宫灯的内监簇拥着的那袭明黄身影……皇上驾临清韵宫
寒欤斋
张罗着几个大丫头和内监给他换上便服,泡上一壶他最爱的春茶,柔柔地给他捏着肩膀,和后颈处的僵硬。
许是这乖巧小媳妇的作态让他满意,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操心的皇帝陛下此时脸上线条已没有甫进门时候的僵硬,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中秋过后数日,边关急报连连,这几日,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疲惫。
忍不住心疼眼前人,有道是人间万苦人最苦,而君王却是人中最苦的人。
那日他无声无息的斜靠在软椅上,手不知何时按上了他的双肩,轻轻锤着按着。多久没这样给人按摩过了?按摩是一种双方面的享受,而我,此刻心甘情愿为这个劳累的人舒缓筋骨。
“知道么,真有一种叫鸾的鸟儿,是瑞鸟,羽毛似凤般华美,歌声动听。但是据说它平生只唱一次,唱则天下太平。”
嗯?还以为在小憩,原来,是醒着的。
“是边关传捷报了?”
“唔”他按住我的手,拉着我到椅子旁的锦凳上坐下。
一块玉般质地的东西滑进我的衣领,触及胸口那片肌肤,冰凉的触觉让我倒抽了口冷气。
他在我脑后扣上两条链子,那般的小心。什么宝贝东西……能让他有如此认真的神情,历次节日贡进宫里的不乏珍品,也从未见他稍有关注,本以为这人当真视珠玉如粪土,不似我这般有恋着精致之物。
这样的贵人偏偏今日对这东西上了心,是什么天大的希罕物事。
把它拉了出来,嚯……一只大鸟跳进视线。
准确的说是—只没有头冠的凤,从身子到尾翎部分是一整块碧玺所制,最难得得是这么大块碧玺却并不是一色。西下的暖阳残余的光芒在这石头底部从翠色的鸟腹开始,幻出青、紫、粉、金……
不对!本以为是巧夺天工的工匠利用多面雕刻反射阳光而成的多彩幻色,细看这许多色彩竟是那宝石天然生成。
鸟的姿态也有些奇怪,鸟首不是高扬,则曲回啄向鸟腹……呵,它在挠痒痒么?莞尔中正待问他为何送我这东西,转瞬间发现……那鸟腹里……有东西!
“这里面放了什么?”我在手里把玩半晌,却不知道怎么打开,只隐约能见那翠色下面大概是一团丝帛,宝石里是断不可能天然生长出丝织物的,可是怎么放进去的呢。
“是鸾,能保你太平安宁的东西。有朝一日,遇到什么事我却不在,你就敲碎它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他似乎在沉吟片刻又道;“朕赐它名为太平,带上就不许取下来”
他眼里的坚决写满疲惫与…坚定。
它们真的有种摄魂夺魄的美丽,不管看多次,也是不腻。
明亮的烛光下,那金色的凤,尾翎飞扬,风冠高挑,像是就要即刻展翅飞去。窗外,幽暗的天幕渐渐转为水墨色的深蓝,东边的天际已幻起一丝一丝的彩色云霞。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凤凰生于南海。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多么神奇的百鸟之王啊。记得她最爱的树,那凤凰的栖木……梧桐。
我,深深的疑惑。凤凰是百鸟之王,而皇后是后宫之主,我…在凯蓝仅仅只是在他之下而已,而今日他所言所行,透着怪异,心中警钟大响。
“朕累了…不想你出丁点意外”
我收回心念,抬头,他额头沁出了汗珠。
急急起身,手足无措。
这近两月未在发作的地狱之魂……今日复发。
手被拽住,他要我坐下。
“传乐坊,奏红楼”
合眼,再不言语。
罢了,就依了他吧。
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
院子里琴瑟之声合着清唱,到也有几分味道。只是,今日这词曲…未起到作用。
之前他下过圣旨,不得传太医进来。这人,就是这么霸道。
“汪怡,进来”
实在不忍在看下去,故计重施…准备敲晕他。
伸手握住那只“太平”,深深的不解,这类似玻璃的玉雕,晶莹剔透,向来是我最爱,而今…我却不敢在要了。朝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托付后事。
忽地想起前世的话,天帝罚他…他有七十的寿命,而现在…不对。
从来有主张的我,生平首次慌了神。
不知觉中,眼前人在我心中的分量已经上升到了…绝对不允许他出任何意外的地步。
“报,边关六百里加急军报”
“报,皇五子求见”
“报,御史台左督御史求见”
“报,陕甘总督求见”
“报,紫琼宫一等女官急事求见”
这倒是好,什么大事小事都挤在一块了,这时辰挑的不是一般的好。
好,很好。
“…霏儿…传…陕甘总督带着…带着…军报…”
与汪怡交换了一下眼色,内宫的事情我去解决,而朝廷方面…他会处理的很就好的。
召唤宫女们进来侍候皇帝重新更衣,放不下心来又亲自盯着他喝下提神的参汤…汪怡一脸古怪的盯着我忙前忙后。
终于,放心的传入求见的大臣进殿。而我,亦要解决皇三子和那…紫琼宫。
皇帝那边的事情是什么我猜到了七分,无非是边关战情,以及粮草调动的请示,至多加上个什么官员廉洁方面的问题,这也是我放心离开的原因,这些事情还不会让他情绪过于波动。而后,我无限庆幸自己当时的分工。
因为我这边,没一件是让人情绪不不动的。
后宫紫琼宫葙妃流产…有人下药。
而皇五子这边的消息让我心寒彻……皇长子与皇三子在御花园起了争执,这会正在互殴。皇五子见势不妙,前来请皇帝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