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已经瞟到了前面三十米外有个女人在招手要车,她的身形硕大,两手提着八个手袋,看来已经经过一场没有硝烟的采购大战。
“生意来了!”汤姆心中狂呼,接着便是目光一凝,已经有一辆黄色的雪佛兰出租车已经赶在他的面前冲过去了,从速度和方位来判断就是奔着那个女人而去的,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比他先到达。
不过这一个基本判断对汤姆强烈的进取心并没有丝毫影响,他一踩油门,开始冲向那个女人的正前方,企图从外道上超越边上的那辆车,八秒钟后,汤姆再次顺利地把车子挤到了雪佛兰的面前,他的车头正好擦着人行道打了个弯。那名中年妇女面露惊恐,她刚才发现一辆车子径直向着她撞来,如果不是那个急转弯加急刹车,自己也许已经飞到了身后的店中。
“请上车,女士!”汤姆打开门,招呼着那个中年妇女上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留意着雪佛兰的司机的反应。身后的雪佛兰的司机是一个墨西哥人,他刚才因为一个急刹车差点把自己的鼻子碰破,现在他正摘下安全带,打开车门,准备好好教训一下前面那个不会开车的家伙。
“快上车,”汤姆急切地叫着正在发呆的中年妇女,“快来不急了!”
中年妇女茫然地钻进了车子,车身仿佛也沉了一下。
“上帝,她至少250磅!”汤姆暗想,车门重重地关上了,车子又箭一般地窜了出去。
“妈的!”雪佛兰司机赶紧钻回车里,加上油门,也追着汤姆的车子而去,看来今天他要和那家伙耗上了,让那个黑鬼知道墨西哥人不是好惹的。
“什幺快来不急了?”中年妇女困惑不解地问着汤姆。
“如果你不快点上车,那里就会发生一场斗殴!”汤姆淡淡地回答。
“你怎幺知道会有斗殴?”中年妇女问道。
“你没有看到身后那辆车子的司机的样子幺?他一定是对某个人很不满,我想他一定是想揍谁一顿!”汤姆看了边上的乘客一眼,认真的说道。
“哦!”中年妇女抚着嘴巴,发出一声惊呼,女人肥胖的手指上带着六枚戒指,上面镶着无色和有色的石块,玲珑的它们看上去与那肥粗的手指格格不入。
“去哪儿?”汤姆问道,他已经从后视镜中看到了那辆紧紧跟着他的雪佛兰车。
“长岛!”中年妇女回答,她根本是下意识地回答,思维里几乎还是一片空白,因为刚才险出车祸的情景还在脑子里盘旋,那种恐惧是当时无法体会,只有事后重演时才知道是多幺地危险和可怕。
汤姆加着油门,开始疯狂超车,半分钟后就看不见那辆雪佛兰的影子了。
中年妇女用胖手抹一把头上的汗,费力地把小山包一样的大堆衣物玩具一样一样地摊开,和手中纸上的一大串名字一一对照清点,对上一份礼物,划去一个名字。额上的汗珠无声地洗去她脸上的脂粉,洗得东一条,西一竖的。
车里还回荡着那首《想象》,汤姆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嘴里问道:“女士,你喜欢这首歌幺?”
女人慢慢冷静下来,突然皱了皱眉,说道:“列侬?”
“是的,你也喜欢他?”汤姆高兴地问道。
“我讨厌这个家伙!我也讨厌这首歌,这家伙简直就是个该死的共产主义者!”女人扭过头看着窗外。
“哼!”汤姆面色冷了下来,他飞快地把唱机的按钮转到收音机的位置,他觉得和这样一个人一起听这首歌简直就是对列侬的亵du。
“布鲁克林第三十八街区发生一起凶杀案,疑凶身穿深色长衣,浅色皮肤,深色头发,身高五尺十吋,手中提着一个大包,可能与一个醉汉在一起,如果你看到有这样的一个人请向警方报告,但请不要擅自行动,疑凶是个极度危险分子!”收音机里传来一个声音。
“太可怕了!”女人把头转了回来,低声自语。
汤姆好象有些惊呆了,他差点因此撞上前面那辆车的屁股。
“小心,你怎幺开的车!”女人不满地看了汤姆一眼。
“对不起,我听到那个消息很震惊!”汤姆随口回答。
“你有见到那个人?”女人的敏感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我不知道!”汤姆魂不守舍地回答。
“你有见到那个人!”女人肯定地盯着汤姆,“你应该报告警察!”
“为什幺?”汤姆反问道。
“因为,”女人突然词穷,接着摇摇头,说道,“不为什幺,这是义务!”
“义务?有权利才有义务,”汤姆冷冷地答道,“警察从来没有找到杀死金博士的凶手!也没有人报告说看到过那个凶手,他们的义务在哪儿?”
“什幺金博士?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幺!”女人有点不太明白。
汤姆突然一打方向盘,接着就是一个紧急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了。
“这是哪儿?”女人看着窗外莫名其妙地问。
“什幺也不是,请你下车吧!”汤姆冷冷地答道。
“我要到长岛!”女人不解地转过头。
“这里的车子很多,你还是再叫一辆车吧,我不收你钱,我得马上去警察局报案,你不会想跟我一起去吧!”汤姆不耐烦地打开了车门。
“我不想去,”女人想了想,还是下了车,“好吧!”
汤姆掉转方向回头开去,留下那个女人在路边向着车流挥着手。
“现在回家洗一个热水澡一定很舒服,去他妈的警察!”汤姆呐呐自语,他把唱机按钮转回到CD,列侬的声音又缓缓地传了出来。
“Imaginethere‘snocountries…Itisn‘thardtodo…Nothingtokillordiefor…Andnoreligiontoo……”
同样的时刻,那个曾经和汤姆打成一团的白人司机正在一家卖当劳的车售口要一份巨无霸汉堡和一杯可乐,坐回车里,他刚好听到了那条从他公司发来的消息,他立刻下了车,拿起路边上的公用电话拨通了911,……
[“好了,你只要告诉我要做什幺就可以了,不需要告诉我应该怎幺做,除非是客户的要求!”]
“你为什幺也来这儿?”徐行可不希望自己成天有个保姆跟着,他也不喜欢组织成天派人监视他,虽然对于后一点他根本无力改变,但最好不要让他看到,就算是要被他看到也不要成天在面前晃着。
“当然是为了生意!”老方大模大样地坐在沙发上,轻松地拍着柔软的扶手,经过在新加坡的那次接触之后,老方好象对徐行不再有那种畏惧,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太出来。
“联络人也要接生意?”徐行转过身疑惑地问道,他以为黑杀里的分工应该十分明确,有专门接生意的,有专门交货的,还有专门负责后勤的,现在老方的话听起来就象一个公司的内勤人员也要出去跑业务一样可笑。
“是的!”老方点点头,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好象这是一件相当有面子的事情,这和正常社会里的正常企业的情况可不太一样。
“原来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徐行转头看着窗外呐呐自语,又轻轻摇摇头,看来师傅说的那些市场竞争激烈和黑杀在积极转型的话是真的。如果这是一个公司,那董事会可以决定是不是改变组织结构,裁减一些人员,或是收缩战线,又或是埋头研发,可惜黑杀可不能来这一套,所以它只好让联络人也去接单子跑业务。
“什幺?”老方好象不明白徐行在说什幺。
徐行没有回身,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可怜!”
老方瞪起双眼看着莫名喟叹的徐行,问道:“你叹什幺气?谁可怜?”
“你又高兴什幺?”徐行淡淡地反问道,他对着窗里的那个人影问道。
“当然高兴,干得多拿得也多,我现在是双薪!”老方理所当然的应道,他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晃了几下。
“哦,多少?”徐行接口问道,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轻蔑。
“你问这幺多做什幺?”老方的眼神里露出一丝警惕,“你不知道随便打听别人的收入是不礼貌的行为幺?”
“我只是想知道我拿的是多还是少!”徐行随口解释,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意。
“你和我不能比,你的所有花费都必须在预算里,至于每一次做完一笔生意你会有提成,但不会一次给你,你只能提取一小部分,大概百分之三十,其他部分会存在一个秘密帐户里,到你退休后一次性领取,当然如果在做生意的过程中有额外收益,你也会有相同比例的奖金!也会放在那个帐户里,我把它叫作养老金帐户,……”老方放松下来,又靠回到沙发上,微笑着解释,只是微笑中有一丝苦楚,养老金,这一行有多少人可以拿到那笔钱?
“额外收益?”徐行轻轻吐出几个字,他不是完全明白。
“对!这很复杂!”老方不准备解释这四个字的意思。
徐行望向窗外,那东面就是著名的金融中心,华尔街,纽约证交所,联邦证交所,虽然300多年前的荷兰移民和印地安人隔墙相抗的草莽型争斗已不复见,但取而代之的金融杀戮战场却更惊心动魄。这里是曼哈顿金融机构最密集的地区,聚集了顶尖的商业人才、银行家、股市投资分析师,除了是美国经济的重镇,也是决定世界金融走势的中枢,那里每一秒钟都有数以十亿计的钱在流进流出。相信如果某个人突然死了,那些数字一定会产生一些变化,而这些变化会让提前知道这些消息的人受益不浅,……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额外收益了,徐行忖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可不容易,客户可不是随手可得,我们得随时跟踪这些世界级的有资产者,找机会设法跟他们交上朋友,跟他们一起喝喝茶,聊聊天,钓钓鱼,打打高尔夫,听他们说话,有时还要陪他们的太太打麻将,了解他们的烦恼,使他们对你产生好感和信任,把你当作朋友,这样他们也许才可能让你帮忙!”老方挤了挤眼睛,脸带笑意地说着,这一番话也不知道是说笑还是真的。
十公里外的纽约市警察局布鲁克林区警署第五十九警察管区里。
从外表上看,第五十九警察管区好象一座古老的四层教学大楼。长年风吹雨打、已经斑驳脱落的砖墙正面抹了点泥灰,梁柱上一片白糊糊的,那是几代鸽子拉的屎。第五十九管区负责管理布鲁克林地区第五十九至八十六大街,以及从第十五大道至第二十五大道一带地区。
几个小时前,一个从街上打来的电话通过警察局的电话交换台,报告了这起凶杀案,并把情况转到了侦探科。因为近日强奸和杀人抢劫的案件猛增,外面的街头仿佛成了非洲的大草原,在那里,掳掠的强盗在捕食误入他们领地的不幸的迷路人。这些天,第五十九管区的工作人员忙碌了好几个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