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应该开始对自己下刀了么?怎么还在闲扯些没用的,这些话应该留到月圆中秋夜,清茶配大饼时候说啊!”徐行听得有些没头脑,心中暗自纳闷。
校长仿佛已经忘记了徐行还在一侧,仍自顾自地说道:“人道是慷然赴死易,苟且偷生难,我看未必,赴死之志可非任谁皆有。观史千年,浩浩长河芸芸众生,皆是庸庸碌碌贪生畏死,五刑之下仍有余勇,能有几人?!”
徐行心底闪过一道阴影,心道不妙。
校长又道:“人皮飘动残肢碎肉,于你已司空见惯。今天你会感受到的,绝对是全新的体验!”
“难道要具我五刑!”徐行大惊,一时失色。
看到徐行色变,校长哈哈大笑道:“你可是害怕了?”
徐行心中动念,勉强笑着问道:“确是有些!不过校长大概只想吓我吧!?”
“你可知常人所惧为何物?”校长扭头问道。
徐行摇摇头。
校长淡淡答道:“人之所惧,惧也,此物形于外,发于内,盛于思,人以之自毁心志。”
徐行若有所思点点头。
校长嘿嘿笑了起来,银色的面具上好象已经倒映出徐行开始惨白的脸:“我说的一切,或是让你看到的一切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自己去想象你的惨状,你若开始害怕,那就输定了!”
徐行心头一松,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不战而屈人,兵之上!”
“不错,上兵全国,不伤其体而毁其神,”校长点了点头,拿起一把手术刀,“至于神与体哪个更重要那就见仁见智了!”
“我看应该是精神最重要!”徐行应声说道,明知道是妄想,他还是妄想着能够避过一劫。
“呵呵!真的幺?”校长哂笑着说,显然是看出他的心思。“体为舟,神为舵,舵毁则舟无行,舟沉则舵亦沉这道理你不知道幺?”
徐行暗自叹息,沉沉点头。
“用刑之术博大精深,至高境界则无须任何工具,只要一些表情或是语言暗示便可以让受刑者服服帖帖,但世间没有几人可到此境。可若单是毁人心志,长期的精神煎熬永远是一个好办法。所以荒岛之人常常会发疯,正是如此,……”校长的话里仿佛另有其意。
徐行心头一颤,无法接口。
“不过于你而言,”校长仍旧语气平淡,“知道一些简单的方法就可以了!”
“是什么的方法?”徐行又是好奇又是担心,校长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他向来认为只有千锤百炼才能炼出好钢,只有长期磨练,才能形成条件反射,而只有切肤之痛才会成为终身记忆!
校长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手术刀。
“肉体伤害!这其中也大有学问,最讲究手法和位置!比如说,”校长说完拿止血钳照徐行的腋窝一夹,“这样一夹不会有明显的伤痕,皮肤上只会留下一个小小的红斑,常被当成皮疹或是蚊虫叮咬。”
一阵剧痛传来,让徐行不由得猛地激灵,火辣辣的痛觉让他整个腋窝都麻木了,能卡住不让钳子打开,要命的疼痛像渗入血管的钢针瞬间流遍全身直冲大脑,偏偏止血钳的把手上有扣手。
“有时候你得先把下巴卸了,要不然那声音会让你有种受刑的感觉。”校长摘下钳子放回台上,笑嘻嘻道。
徐行使劲咬着牙不让自已把痛苦喊出声,可心里早把某人的十八代祖先问候了个遍。
“当然也可以随意刺激神经末梢……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校长拿起手术刀,眼中的目光分明是一种沉醉的神情,徐行开始全身发麻。
手术刀缓缓伸向徐行的腋窝,速度慢得让他可以预先感受到那将来的痛苦。
又是一阵难忍的剧痛,徐行再次从椅子上挺了起来,这一次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终于出声。
“人体真是个奇妙的生命体,小小举动却会产生强烈的反应!如果是在某些地方的话,效果大概会更好!”校长斜着眼看着徐行,徐行立刻全身大汗淋漓,脸色惨白,幸好这一次只是说说罢了。
徐行苦笑道:“这算是精神打击了!”
“不错!”校长哈哈大笑,“不过我还没有演示完呢!”
说完拿出一支注射器,给徐行打了一针,手法熟练得就象个最老道的护士,抽液,针入体,轻推液,快拔针一气呵成,快得徐行都没有怎幺反应过来针已经打完了。
“这是一种使人更敏感的药物,会把人的感觉提升一倍,有的人把他当成提升自己快感的药物,不过对这个时候的你来说正好相反,”校长笑了笑,“它可以让你对痛苦的感觉提升两倍!”
“你要记得心脏和大脑对疼痛是有限制的,过高会引起心肌痉挛而猝死!差不多到时候了!”校长淡淡道。
徐行开始有了感觉,首先是腋窝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烙上了一样痛,刚才扎过针的地方也已经开始象又有针不停地往里扎,如火般灼热的气流进入鼻孔,血液在血管内如湍流般前行,心跳声也放大了数十倍。
“感觉如何?”校长轻轻拿起止血钳,一把夹下。
徐行惨叫出声,脚尖一点,连着座椅弹到半空,重重摔在地面。
这才是椎心之痛,那种身体放大极至又缩小至极也摆脱不了的附骨之痛,那种如影随行挥之不去的钻心之疼。
徐行闭上眼睛,嘴唇已经被咬破,满嘴是血,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全副心神都已用来体验这种极度疼痛,身体阵阵发软,却无法彻底放松。
“如何!”
“再来!我死都不怕!还怕这个!”话虽然英雄,可这声音就有气无力,气概打了七分折扣。
“错了,正所谓慷然求死易,苟且偷生难,象你这样不死不活的,才是最可怕的!”
“这次还是死了算了,……”徐行重重地喘着粗气,无力地想着。
“其实这种时候,你不如装死,”校长眼里充满了诡异的神采,“过刚则易折,刚才你也感觉到了,疼痛累加到一定程度,反而会减轻!这样的刑求你经过一百次以后就可以对它视而不见了!”
“所以当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苦刑,那当别人真的拿它来对付我的时候,我的机会就来了!是不是?”徐行虚弱地说。
“呵呵!不错,你说得不错,我可以告诉你,你是唯一一个到现在还能这样说话的人!不过今天的课还没有完!”
“还有么?”徐行有气无力地问道。
“还是药物,”校长转过身,“不过这次它会让你陷入无意识状态,从而降低精神防御。”
“镇静剂么?”
“差不多,”校长耸耸肩,淡淡地说道,“使用后,你会感觉迟钝,痛感会渐渐消失。先施以重刑,再用上这种药物,人就会有一种痛觉消失的释放感,就象人在高潮过后的那种松软不应状态,很容易放松警觉。”
“不应?高潮?”徐行咬着牙,强笑道,“听起来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幺要命,就象西门庆一样糊里糊涂就死了一样!”
校长笑而不答,只是又给徐行扎了一针,这一次由于敏感药物的作用,打针像割肉一样痛,看来这真是一路从头痛到尾。
“有什幺办法对付这种情况?”徐行抬起头问道。
“对付这种逼供,只有一个办法,不停的自我暗示,使自己的意识陷入一种死循环,不停地回答一个问题!这样才能抵挡住盘问。”校长的脸已经变得有两倍大了,他的黑袍也放大到整个房间……
“自我暗示?死循环?不停地回答一个问题!……比如说?”
“打死我也不说!”校长嘿嘿笑道,“这一句就行了!”
“打死我也不说!打死我也不说!……打死……”慢慢的,疼痛感消失了,涌起的是一股睡意,徐行的眼皮越来越重,看来药效上来了,意识正在流失中。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声音温柔地问道。
“打死我也不说!……”
“你在什么地方?”
“打死我也不说!……”
徐行便陷入了黑暗中……我死了幺?
……
“爸爸!妈妈!你们醒醒啊!!……”
“孩子,你不要再叫了!他们已经死了!……”
“什幺叫死?”
“就是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了!”
“为什幺?他们不要徐行和妹妹了幺?”
“哥哥!你为什幺哭?爸爸妈妈为什幺不说话?”
“他们睡着了……”
死,就是失去生命!我不想失去生命,我不想死……
……
“我不要死!咳!”徐行猛然醒来,激起一片水花,发现他正泡在一桶黑色的药水里了,只有头露在水面上,这桶水已经在刚才的挣扎中被咽了好几口下去。自己的全身散发着刺鼻的怪味。
“很不错,什幺都没有问出来!”一个声音淡淡地传来,徐行抬眼看去,是校长黑色的背影,他又是在窗前看着天空发呆。
“原来我没有死!”徐行长吐一口气,“这是什幺?”
“药水,去疤无痕的上好神仙水。”
“神仙水?”徐行皱眉心道,不会是神仙的洗脚水吧?
校长淡淡地说道:“这是仅有一桶药水,所有的伤必需在三天之内用药水浸泡才不会留下伤疤。”
“那我刚才喝的!?岂不是?”徐行不敢再说下去。
“没有错!这也许是所有人的洗澡水,也包括你自己!”校长看着窗外,幽幽地说,全然不顾徐行的腹中已然翻江倒海,想爬出来却手酸腿软,只得无力地扒在桶边大吐特吐。
“你不要反应这幺大,每个人都喝了几口,也都吐了,有一半多是吐回到桶里的,这些人我比较欣赏,因为这药水真的很贵!没有人知道我配它花了多少的心血,爬了多少的山,潜到多深的海里,杀了多少人!”
后面的呕吐声更加地声嘶力竭!
……
[地狱十八层,九幽之下,时无间,空无间,苦痛无间,既为无间地狱!]
1997年8月28日,Canapotery,地火之岛,地狱广场。
还是那片来时经过的黑暗,还是那个巨大的洞穴,只是这里已经不再有灯,因为每一个人都看得见,所有看不见的人都已经被淘汰了!
那高台上仍是他的师傅,那个黑袍银面人,还是那个洪亮的声音将在这里回荡,只是已经不再有三百个孩子了!
五十个孩子静静地站在方圆三千平方米的广场上,他们站得是如此地笔直,就象五十块百万年之前已经生长于厮的石柱,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在他们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生气,甚至你也听不到他们的呼吸!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果没有得到让他们走的命令,也许他们会就这样一直站到化为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