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茜一口一个“您”字，叫得格外的生疏。欧阳春生想起杨茜指的是在去宫郦小筑的路上她给张兮兮打电话的那时候，他说，直接给林从一打电话好了。
他只是觉得，杨茜为什么不敢堂堂正正地面对着林从一……他才用那种眼神看她的，他想看清楚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从而知道林从一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眼前的红灯已经跳换成了绿灯，后面的车也有些不安分地对着欧阳春生轿车的尾巴疯狂地按动着喇叭，欧阳春生来不及和杨茜做过多的解释。
双手覆上了方向盘，一边开口说道，“到地方了我们再说。”
杨茜动了动嘴唇，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到了后视镜中，看到后面一长串的车龙，也觉得时机有些不太适合，便没有再说什么话。
两人僵持着，直到欧阳春生的车停在了星煌的停车场中。
杨茜有些诧异，不明白欧阳春生今天为什么不去欧阳氏而是到了星煌，但是好强心作祟，她不肯自己主动说出第一句话来，因此，她只是静默着，按兵不动。
“张兮兮的心思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欧阳春生见她一直不开口，最终别无选择，终是自己先开了口，打破了这种异常凝重的寂静。
“那按照你这么说的话，我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单纯的！尤其是你！”杨茜不想再看他，愤愤地说了这话，就侧过脑袋看向了车窗外昏暗的地下车库。
闻言，欧阳春生的后槽牙咬得死死的，连带着脸上的肌肉也变得紧绷的不像样。他显然是不想和杨茜吵架，只能将这些撒不出去的气往自己肚子里头咽。
他靠在了座椅后背上，脑袋微扬地看着车顶，看起来有些疲倦。
他伸手拧了拧自己的眉心，低低地从喉咙间将她的名字念了出来，“小燕……”
“干嘛？！”杨茜此刻对欧阳春生明显没有什么好脾气可言。
“我只想问你一句，就一句。”
欧阳春生的后颈子依旧是紧贴在靠椅上的，他扭转过脑袋，看她。这一切动作被车窗倒映得清清楚楚，杨茜看着车窗上有些模糊的他，心没道理地被提了起来，但还是沉沉地搭理了他一句，“你说。”
不平不淡的语调，但是比起之前那种愤怒已经好了太多了。
“你觉得张兮兮要是在你和林从一两个人之间选择，她会选择谁？”
“我又不是张兮兮，我怎么知道。”杨茜听到欧阳春生的这一问题，眉头就深深地蹙了起来。
“那好……”欧阳春生没有勉强杨茜将自己代入张兮兮的这一角色，酝酿了一会儿，换了一种说法，再次问她，“那我和张兮兮，你会选择哪个？”
“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很无聊吗？”杨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在轻微地颤抖着她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毫无疑问的，张兮兮会选择林从一，因为她也是几乎没有犹豫地选择了欧阳春生。
杨茜屏住呼吸，等待着欧阳春生接下去的问话，或是原本她以为会出现的一番争吵，但是车厢里很静很静……静的只能听见欧阳春生和她的呼吸声。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但好像又只是一瞬，轿车前立着的数字钟表只是跳跃了几分钟。
“咔哒”一声，欧阳春生打开了车门，杨茜下意识地寻声看去，正巧对上了欧阳春生的视线。
她像触及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忙收回了视线，定定地又看着自己刚才一直盯着的位置。
意料中的关门声并没有传来，流入耳畔的，是欧阳春生一如刚才那样低沉稳重的嗓音……
“你心里有个谱就行了。”
明明让一个堂堂的大总裁和自己认错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说出去都可以吹嘘上一辈子的，但是欧阳春生这话一出，杨茜反而觉得是自己脾气太大，又没得理又不饶人了。
她闭上眼睛，沉沉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阵闷响，“嗯……”
“跟我走吧。”杨茜感觉到欧阳春生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掌稍稍收紧了些，他往前走着，她也只得跟着他的节奏也往前走着。
电梯直上，没有做任何的停留，直接到达了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杨茜看到安静的如同荒弃的楼层一般的四周，总裁办公室的门紧锁着，办公室外的总裁办……秘书的桌子上面积攒了一摞的高高的文件都没有丝毫被人动过的痕迹，杨茜这才意识到原来欧阳春生很久没来星煌了，也就是说，她也很久没来星煌了。
“需要帮你搬进去吗？”欧阳春生用指纹开了办公室门的锁，杨茜指着总裁办那边的文件，不禁问出了声。
杨茜终于肯放下自己从宫郦小筑出来时一直端着的架子和欧阳春生说话了，欧阳春生求之不得，便应了她的话，“要，搬得动吗？”
“当然！”欧阳春生的最后一句话明明就是关心，但是莫名地被杨茜解读出了其他的意思，她觉得，欧阳春生是在质疑她的能力！
她不由分说地就跨步向前，一把抱起堆积在办公桌上的那一摞文件。
不甘示弱地对着欧阳春生扬了扬下巴，好似在说，“瞧！我可以的。”
她的小脾气，逗得欧阳春生无奈地摇了摇脑袋，一把拉开了大门，走近，开灯。
大冬天的，本来就裹得像一只熊似的的杨茜，抱着一摞的文件看起来显得更加的笨拙了，她迈开了小碎步，一点一点地从总裁办挪到了办公室的里面，最后终于将这一摞的文件端到了欧阳春生的办公桌上。
“辛苦了，”欧阳春生就坐在办公桌后的那张皮质老板椅上，两条修长的穿着服帖西裤的双腿搭着，紧绷着将流畅完美的线条给勾勒了出来，他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眼底带着浅浅的却是很温和的笑意，“想要点什么奖励？”
欧阳春生靠在椅子上，微微地晃悠了起来，那温和的笑意当中似乎也多了些揶揄。
“你可就别打趣我了……”杨茜哪里不懂欧阳春生是在调侃她，不过是抱了一摞文件进来，几步路的事情，就能够换一个奖励？
欧阳春生听到她这样一句话，动了动眉头，搭着的双腿放了下来，鞋底在地面上轻轻一用力，连带着座椅往前拉正了位置，不偏不倚地正好是一个可以好好办公的距离。
欧阳春生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摞被杨茜端过来的文件上。
按照重要程度和紧急程度已经做好了分类，欧阳春生伸手将最顶上的文件取了下来，放置在自己的面前细细地瞧着。
杨茜有些无聊地坐在沙发上，隐隐地开始有些后悔之前没有直接顺着欧阳春生的话向他索要一个可以出去逛逛的机会她发现自己现如今的状态完全就是一条咸的不能再咸下去的咸鱼了！
她歪头倒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是被她刷了一遍又一遍的微博，根本就没怎么变过的热搜榜，很是无聊欧阳春生明面上虽是在批示文件，但暗地里却时不时地抬眸瞟一下杨茜。
看到她已经无聊地开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而紧接着就是因此而洇得有些绯红的眼眶，带着些许在眼眶中打转的睡意的水珠。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起来，她这副样子，实在是像一只慵懒的午后趴在沙发上打着哈欠的猫咪，就连性子都一样……一样的傲娇。
欧阳春生默不作声，解开了放置在手边的手机的锁，手指在上面划拉了几下，就关掉了。
将手机翻过去，背部朝上，他才抬起了头，对着杨茜说道，“待会儿姐姐和阮梓要来。”
他说完，并没有着急低下头继续看桌上正在看的那份文件，而是颇有趣味和期待地盯着杨茜的方向，等待着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可能会有的有趣反应。
果然不出欧阳春生所料，杨茜听到欧阳春生的话语，原本倾靠在沙发背上的脑袋一下子就摆正了，整个人就像是不倒翁似的“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原本欧阳春生单调的审阅文件的过程一下子就平添了这种趣味，他有些开始意犹未尽，不禁地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笑。
原本以为杨茜的“有趣”就在这里停止了，但没想到欧阳春生的这声轻笑让杨茜疑心加重了，她又瞬间变得兴致恹恹，耷拉在了沙发靠背上，嘴唇撅了起来，说道，“什么啊……原来是在逗我的？！”
杨茜瞋视了欧阳春生一眼，继续拿起手机，重复着之前那个无聊到了极致的动作。
欧阳春生看着杨茜，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他并没有出声和她解释，他在期待，期待杨茜能够给他更多的惊喜。
欧阳春生徒然觉得自己面前的文件开始变得索然无味，坚持着看完了最后一段，没什么问题后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放下了笔，正抬头要拿另一份文件的时候，不经意抬起的眼眸刚好将杨茜的小动作收进了眼底。
她小心翼翼地，像是生怕踩到一只猫咪尾巴似的那般，“她们……是你叫过来的啊？”
欧阳春生没有言语，低头继续看着桌案上铺开的文件。杨茜熟悉他的秉性，便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她张口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只能汇聚成两个字：“谢谢啊~”
她说完，几乎是和欧阳春生面对她时一样的模样……微微颔首等待着他的反应。
“哼。”冷不丁的，杨茜听到了一记哼声，但却听不出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生怕是惹了欧阳春生不开心，毕竟之前的冷战就是欧阳春生先松口的，她有点儿感到不好意思，带着愧疚焦急地往前踱了两步。
双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