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吗?你就是冒着生命危险,要去捞这个吗?”
随着蒋化南的目光,我看到他手心里是一个并不十分贵重的银饰吊坠。
她如获至宝般立刻捏到手里,眼泪已经濡湿了眼眶,她重重地点点头,“是。”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及时救你,你会死的!”蒋化南前所未有地生气,他怒视着李晓柔,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温柔。
“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只记得那是你送给我的,我不能弄丢……”
没等李晓柔说完,蒋化南已经蒋她搂到怀里,他不顾一切地亲吻她,像是怎么也吻不够一样,我被眼前的情景感动地热泪盈眶,眼里闪动着泪光。
罗天佑灼热的目光迎合上我的,我连忙躲闪,幸好,蒋化南和李晓柔这个绵长的吻结束了,蒋化南低低地看着李晓柔,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她的脸,好像他稍微眨眼,她就会总他怀里溜走一样,他抱着她缓缓地走出游泳池,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情有说不出的喜悦。
不知道什么时候罗天佑已经走到我身旁,他伸手试图把我揽入他的怀抱,但我我扭头看他时,他的手滞留在空中,有些不自然,他看着我,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燃烧的火焰,我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向游泳池外走。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打算怎样处置我的孩子?”
什么?我没听错吧,他居然知道了这件事!
我缓缓地转过身,目光迎上他深邃的眸光,淡淡地笑了笑,非常郑重地说:“是,我肚子里是有个孩子,但你怎么确定那是你的孩子?”
罗天佑苦笑了一下,他上前两步看着我,然后非常轻松地说:“好吧,孩子的事先放到一边,关于你母亲的事,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她人已经病入膏肓,我想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见你一面,所以,我才放下手头的一切,这么远的来找你,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请你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罗天佑的话令我心里一惊,“哦?你不是恨她吗?为什么现在又帮她?”
罗天佑缓缓地走到我一侧的水泥台阶上,他仰视着我,良久,他说:“是,我恨过她,按道理说,我现在也应该恨她,可是,自从我认识你,爱上你,我就再也不是我自己,她终究是爱你的,甚至于,我后来恨她不是因为她占据了我父亲的心,而是因为她要了我父亲的全部,却全身心地想着你和你的父亲。九龙玉碗,是她的心结,当年本来是你父亲要送给她的,你父亲听到了这个消息后,连个解释的机会也没给她,就转身离去,再后来,就从你家传出你母亲去世的消息。其实,她始终爱着你的父亲,而我那个可怜的爹,其实是一厢情愿地霸占了她,他错误的以为他们有过美好的曾经,就可以回到从前。可是,他错了。他一手导演了这场悲剧,最终受苦的依然是他。你母亲为了逃避我父亲宁愿只身漂泊在加拿大,也不愿意呆在我父亲身边,她是为了惩罚自己,更是为了你父亲守住名节。”
“这些,是真的吗?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心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事情有这样的鲜为人知的背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罗天佑顿了顿,继续道:“我怎样了解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后来知道,父亲为了你母亲,等于是孤老一生,尽管这样,他还是无怨无悔地为你母亲做任何事,想方设法买九龙玉碗,想方设法收购你的画,甚至,每一年你生日请私人侦探偷拍你的视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母亲,也是为了无情地他霸占她而救赎自己。我父亲对你母亲这样的爱感动了我,我这才明白,我母亲的存在一直就是一个悲剧,一开始就是,这个怨不得谁,要怪的话,只能怪命运。”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罗天佑目光焦灼地看着我,有些焦急地对我说:“宽恕、原谅、淡然,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冉冉,为什么事情轮到你自己,你却这样的执拗呢?退一万步说,事情真的是你开始想的那样,难道她就要死的人了,不值得你去看她一眼吗?”
我的眼泪无声的流出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是太多的仇恨迷住了我的双眼,我不知道自己是委屈还是感动亦或是难过,心情复杂地无以复加。
罗天佑缓缓地站起身,他手机《因为爱情》的铃声再次响起,他从容地接起电话,他表情木木地把听筒放到耳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一会儿,他平静的对我说:“子玉来的电话,她说她快不行了。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我要回去了,我不会让自己的父亲面对那么大的悲哀,我要回去陪他,至于你,自便吧。”
说完,他大踏步走出游泳池。我还没从刚才的谈话中清醒过来,良久后,我发现蒋化南和李晓柔站在我面前。
蒋化南紧紧地搂住李晓柔,眉头紧蹙看着我,“冉冉,作为你的好朋友,我不得不说你很过分,罗天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永远不会知道。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其实我和天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他知道如果你母亲的事穿帮,你会痛不欲生,难过得要死,而你肯定不会再理他,所以,他让我帮他的忙,让我主动去接近你,做你的好朋友,才不至于在你最需要安慰和帮助的时候身边没有人。”
“什么?这居然又是一个圈套!你早就被他收买了?”惊讶之余,我义愤填膺,不禁脱口而出。
李晓柔挣开蒋化南,走到我身边,她笃定地看着我,“一个男人肯为你设下一个个圈套,他最终只是为了圈住你,难道这还不够吗?”
“你也早就知道?”我瞪大眼睛看着李晓柔。
“不,我也是才知道的,他处心积虑地把蒋化南安排到你身边,却又担心蒋化南真的爱上你,所以,她不惜费尽周折,从我惨败的婚姻插手,帮助我再次回到蒋化南的身边,他威胁蒋化南,如果他敢爱上你,就会让他付出一辈子的代价,我知道,我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筹码,但我愿意赌,我赌蒋化南爱的人是我,而且我赢了,有时候疯狂地爱上一个人,为了靠近他,为了得到他,是需要一些手段的,例如我刚才故意把吊坠扔到手里,我赌蒋化南会奋不顾身的再次救我,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我用的命赌了,要有怎样的感情才舍得用命来赌?”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们的话令我茅塞顿开,蒙住我双眼的那层雾气,终于散开,一种力量推着我,迅速跑到罗天佑的房间,可是,他的行李却不见了。
我迅速收拾自己的行李,蒋化南已经在酒店门口等我,副驾驶上坐着李晓柔,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也无须说什么,蒋化南直接把我送到西宁机场。
当我马不停蹄地跑到医院病房,推开门时,正好遇见医生对韩子玉等人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我走进门来,所有的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我,紧接着又随着我的目光转移到医生身上,医生叹了一口气,缓缓掀起白色的床单,毫不留情地盖上床上人的脸。
“妈妈——”我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接着,就狂奔到病床前,露露走过来扶住我,我颤抖的双手缓缓掀开白布,她容颜姣好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她看上去并不痛苦,表情安详从容。
一股强大的说不清楚的痛楚袭遍我的全身,我终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我和罗天佑只差一班飞机,他见到的就是活生生的母亲,而我见到的,却是一具尸体。我的胸口感到异常憋闷,说不上来的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刺痛着我每一根神经。
我居然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罗天佑扶着罗明起缓缓退到椅子上坐下,只听到韩子玉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我就没有了任何知觉。
再次醒来,我躺在医院里,坐在我身边的是孙露熟悉的脸庞。
“冉冉姐,你醒了。”
“他们呢?他们哪里去了?”我急切地问。
“妈妈今天下葬,人都去墓地了,我留下来陪你。”孙露说着,眼泪汩汩而下,我这才注意到她胳膊上的黑纱,她现在已经是韩子玉的妻子了,是我的弟媳妇。
我不由分说地下床,纠缠着露露一起到墓地去。可是,刚一下床,我就感觉到天旋地转,头晕恶心。
“妈妈,我错了,您的女儿错了,我再也不任性了,可是,你就为什么不等等我呢?”我不由自主地抽噎道。
“冉冉姐,你好好歇着吧,医生说你太虚弱了。你放心吧,咱妈和咱爸葬在一起了,这是她生前的愿望,也是罗伯伯的意思。等你好点,再去看二老。”
我不再说一句话,任凭眼泪洗刷脸庞,这是报应,我深刻地体会到这世间的一切皆有因果,我满腔的憎恨换来的是我一生的遗憾和良心的难安,即使九泉之下的母亲能够原谅我,我能原谅我自己吗?
几天后,我的身体有了些好转,医生说我需要静养保胎,不然容易造成流产,很多人轮流来家里看我,罗天佑始终陪着我,韩子玉从始至终只跟我说过几句话,他说:“我和露露要走了,你经常给咱妈上坟,九龙玉碗我哥早在几个月之前就交给妈妈了,妈妈临终前让我转交给你。冉冉姐,请原谅,这一辈子,我只能像从前一样喊你冉冉姐,恕我不能把我真正爱过的人叫亲姐姐。”
说完,他拉着露露掉头就走,我很想叫住他,可是,我没有,除了两行夺眶而出的热泪,再也没有任何送给他的话,露露叫了我一声冉冉姐,转身跟韩子玉走出门外,看着晶莹剔透的九龙玉碗,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从此,在听到韩子玉和孙露的消息,他们人已经在加拿大。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罗天佑早早来到我家,他穿戴整齐,十分庄重的站在我面前,“你身体已经恢复,如果你想去医院,我想我有义务陪你去。”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惊诧之余有些不知所措,我淡淡地点头,说:“好吧。”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可是,我的心却在剧烈的燃烧着,在我腹中扎下根来的是怎样的一个小人儿?难道他真的要夭折在医生的手术刀下吗?
排队,缴费,罗天佑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犹豫,我的心强烈的纠葛,手轻轻地抚摸腹部,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妈妈的生命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有什么权利把一个鲜活的生命扼杀在我腹中?
“天佑,会疼吗?”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道。
“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我的孩子生活在上一辈的恩怨里,如果他的将来是不幸福的,我宁愿他步来到这个世界上。”罗天佑看都没看我,冷冷地说。
护士叫号叫到我了,我非常胆怯地看着护士,然后心里期待着罗天佑会阻止我,我甚至无比期待他会求我,求我别打掉孩子,求我和他结婚。可是,当我推开手术室的门的时候,他都没有叫我。
我的心一沉,推开门走了进去,可是,我怎么舍得把腹中和罗天佑的孩子打掉?当罗天佑丝毫没有挽留我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是如此期待他的挽留,事实上,此刻,我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内心,我爱他,我愿意为他生下孩子,但我一直做的都是等待,我天经地义的认为,他一定会求我。
当医生的刀剪碰撞声响在耳边时,我突然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我迅速穿好衣服,狂奔出手术室,然后一头扎进罗天佑的怀里,我哭着用拳头捶打他的胸脯,嘴里不住的埋怨,“你真的舍得孩子啊,你为什么不求我把孩子留下来?”
泪眼朦胧地看着罗天佑,他一副得意洋洋地神色,他笑着对跟出来的女医生说:“文静姐,谢谢你,谢谢你配合我演戏。”
“年轻人不知道珍惜,多么登对的一对啊,折腾吧。”说完摇着头走进医生办公室。
“你居然骗我!”我恼羞成怒,继续用拳头打罗天佑。
他按住我的手,呢喃道:“这是对你的惩罚……”
在医院的走廊里,有一对久久亲吻的年轻人,男的是罗天佑,女的,是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