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陪在罗玲身边睡,可是,我和她虽然相处了一个多月,彼此已经很熟识,但说过的话依然很少,除了讲课,再就是日常必要的交流,我和她说的话屈指可数,想到她对我的排斥和冷漠,我还是到自己的房间去睡。
夜里三点多,我迷迷糊糊地上厕所,从厕所出来发现书房的灯亮着,我轻轻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罗玲正趴在桌子上,她睡着了,我走进屋,把身上披的衣服搭载她,看到她手底下压着的作品,是一张泼墨国画。这是我之前留给她的作业,地上散落那么多画稿,我低头捡起时,突然发现罗玲的脚底下再向里,有一堆厚厚的纸,这张写字台中间有一个木板托起来的小平台,小平台上从离地面十公分一直到罗玲的大腿部分,都是用过的宣纸,我蹲下身,艰难的探进身子,翻动了几下那一摞厚厚的纸。爸爸的书桌比较长,我勉强可以蹲在罗玲脚边翻动画稿。
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足足有一尺多厚的画稿都是罗玲的习作,每一张上面都清清楚楚地写着日期,甚至准确时间,原来每一次我丢给她的作业,她都要画十几遍二十几遍才交给我,我看到的永远是她自认为最满意的那一张,而我却天真的以为她有超出常人的绘画天分,不用反复练习就能做的很好,原来她几乎每天夜里画一夜的画,不然,不会有这么多我没有见过的画稿。
我突然被眼前这个女孩儿感动了,她对罗天佑要有多么深的感情才能驱使她这样做。我的眼睛模糊了眼眶,尽管她有她的怪脾气,尽管她视我为情敌,此刻,我觉得她是伟大的,我突然发现我其实挺喜欢她。
弯下身,轻轻地拍了她的背,然后一边说:“罗玲,醒醒,快去屋里睡。”
可是罗玲一动不动,我手下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她才迷迷糊糊地抬了抬脑袋,我伸手去扶她,她一点力量都没有,整个人没有支撑点,我因为没有做好完全拉住她的准备,她一下子倒了,她浑身的重量重重地压在我身上,我连忙翻身起来,罗玲像个喝醉酒的人躺在地板上,我这才想起她有些感冒,一摸额头,果然烫得不行。
我顿时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手哆哆嗦嗦地打了120急救电话,然后又拨通罗天佑的电话。
倒了医院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好在罗天佑及时赶到,不然,我一个人带她做检查都很困难,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把罗玲推到病房,看着吊瓶里的水一滴一滴滴入罗玲的血管,心里忐忑不安,但愿只是画画累着了,心里暗暗祈祷,她别像谷穗儿似的地得心肌炎,再过几天就要考专业了,我想她一定不愿意错过考试机会。
罗天佑拿着一摞检查结果和医生走进病房,医生看了看罗玲,转头问我们:“你们是她什么人?”
罗天佑看了看我,然后说:“她是我妹妹,大夫,请问我妹妹她有什么事吗?”说着罗天佑把手里的一堆单子递给医生。
医生看过几个单子之后,对我们说:“你们这当哥嫂的太大意了,这姑娘没有别的病,就是有点感冒,主要是累的,身体太虚弱了,她是不是经常熬夜啊,前几天我们接诊了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子,那小伙子连续打游戏打了七天七夜,也是昏倒了,差点没丢了小命。”
罗天佑看了看我,我仍然有些惊慌记错,罗天佑对医生说:“是,使我们太大意了,那她除了打点滴治感冒,还需要别的治疗吗?”
“不用了,病人需要休息,加强营养就行了。”
送走了医生,我帮罗玲掖了掖被脚,然后示意罗天佑叫到门外,我心里有些愧疚,迟疑了一会儿我说:“罗玲几乎每天晚上都不睡觉,大概是等我睡了,她再偷偷起来画画,我今天无意中发现的,她真是被累倒的,真是对不起,没有照顾好罗玲,我太大意了。”
罗天佑回头看看病床上的罗玲,眼圈顿时就红了,他轻轻揽住我的肩膀,把我搂入怀中,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有些颤抖,“这个傻孩子,到底上辈子欠了我什么。冉冉,我……”
此刻罗天佑像是个无助的孩子,抱着我的身体有些发抖,我紧紧地抱住他,像是安慰他,鼓励他,过了一会儿,我慢慢推开他,轻轻伸出手,用手指去抹他眼角的一滴泪水。他没有躲闪,任凭我的手指滑过他的脸庞。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当我看到罗天佑看我的眼神时,我的心动了,感动了,眼泪或许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和罗天佑分别坐在罗玲病床的两侧,就像一对恩爱的父母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罗天佑一会看看罗玲,一会儿看看我,脸上有满足和喜悦,我看看罗玲再看看罗天佑,突然感到有一种家的温暖,我们就这样坐着,谁都不困,我偶尔帮罗玲用棉签蘸点水喂喂她,罗天佑时不时把毛巾用睡泡一下,然后拧干,敷在罗玲的额头。
天很快就亮了,罗天佑让我回家睡觉,被我拒绝。罗玲晕倒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很愧疚,如果不能到她醒来,我是不会心安的。
罗玲一直就没睡醒,我们也没叫她吃早餐,她太累了,太需要休息了,罗天佑给我买了点粥,他的电话已经开始此起彼伏了,每接完一个电话我都说让他去忙,医院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他总是摇摇头,我知道,他太想补偿罗玲,没有人能够代替他对罗玲的照顾。
吃完,就一直陪着罗玲,她一直睡到中午才勉强睁开眼睛。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我和罗天佑都在,她的嘴唇瞬间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看得出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罗天佑凑近罗玲的脸,声音轻柔地问:“想吃什么,哥去买。”
“我打电话告诉芬姐了,她会煲好汤带过来,应该快到了。”我说。
话音刚落,芬姐就推门进来了,她做的百合莲子猪辗汤和海米鸡蛋羹。罗玲早就饿了,一股脑儿把芬姐带来的食物都吃光了,芬姐看着罗玲吃的那么香,一边唠叨着:“瞧把这孩子饿的。”
“再睡会儿吧,你要好好补充睡眠。”我用命令的口吻对罗玲说。
还没等罗天佑把纸巾伸到她嘴边,罗玲就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她仰着头看着罗天佑,用撒娇的口吻说:“哥,咱们回家吧,还是家里的床舒服。”
罗天佑看了看我,我示意他去请示医生,罗天佑再次回来的时候,说罗玲可以出院回家休息,但是有一点必须注意,再也不能熬夜。
罗玲恢复的很快,毕竟还年轻,她在我的监督之下,只在白天画画,晚上基本上休息,而我和罗天佑因为罗玲这次生病,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虽然谁也没有挑明,但是看得出我和他在扮演男女朋友的角色中,越来越投入了。
五月份,罗玲通过了本市师范大学美术系,专业合格证很快就发下来了虽然她的专业分数线差不多是最低的,但我想,以她的文化成绩,是一定会被录取的。罗玲在家休息了几天,就主动要求到我班上跟着同学们一起复习文化课。
本来这时候罗玲不用住在我家了,可是,罗玲丝毫没有搬走的意思,我想,罗天佑家离学校那么远,也就没有提罗玲搬走的事。她学习依然很刻苦,每天晚上睡觉很晚,每次都是我催她去睡,她才去,有一次她对我说:“你们都以为我是神童啊,我的考试成绩也是我日夜苦读换来的,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光画画了,再考得话,我担心考不好。”
这样有毅力的学生是我任教以来第一次遇到,我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罗玲,所以,我心甘情愿地像一位家长一样照顾她。
罗天佑还是每天晚上都来,有时候我做饭,有时候他做,好像我们三个人都不愿意打破这种生活规律,罗玲也一样,她在忙碌的学习和家庭生活中体会到了温暖,脸上逐渐有了笑意。
突然有一天,那天吃过晚饭罗玲已经到卧室看书,我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罗天佑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束玫瑰花,他单膝跪地向我求婚,手里还拿着一枚钻戒。
他抬头深情地看着我,说:“冉冉,嫁给我吧。”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搞懵了,有些无足无措,电视机的画面在我眼前晃动,我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里,罗玲打开房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发生的一切,手里的遥控器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罗天佑的表情看起来非常诚恳,他眼睛的里柔情在一瞬间便把我融化。我站起身,缓缓地走到罗天佑跟前,接过来那束代表爱情的玫瑰花,这样的场景非常老套,非常俗气,可是,我居然感动的眼里涌出泪花,我想我是完全被融化了,完全被这段时间罗天佑的温柔所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