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瀚玥灭国,成为金陵国的无数城池中的一部分。为金陵太子妃的邑地。
“公子,年底了,老主子那边,已经发了数道急令命你归国。”冰室里,冽然再次在冰床前寻得凤凌。
“瀚玥国将正式从这三国鼎立的局势中隐去,此后,我们大沐将更是危急。公子不可……为了儿女私情而置国民于不顾。”
“冽然,陪我出去走走吧。”凤凌默然起身,朝冰室外走去。
他想,他是该走出这冰寒的一方天地了。
王皇后死了,相思扣更是遥遥无期。
他不能带着唐芊语回大沐,只怕还没到大沐,她便会真正的死去。
他不愿,哪怕是让她永远沉睡,他也不愿看着她有真正从他眼中消失的那天。
瀚城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即便是已近年底,也是满天飘零着白色的零鄱。玥明帝崩,关于这位帝王的死,世间有太多的传言,但没有哪一种,是凤凌相信的。
街边,一个孤零零的糖人摊子置在街角。一个卖糖人的老汉缩着脖子搓着手在糖人摊子后面来回走动着。轻飘飘的雪花不知从何处撒落,稀稀疏疏地布满了整个空中。
“糖人怎么卖”
“糖人怎么卖”
两道好听的声音同时从两个方向传来。
卖糖人的老汉抬起头,看着自家摊前两位俊男美好,好不愣神。
凤凌抬头,紧抿着的嘴角露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
“近来可好?”凤凌问。
站在他旁边的金衣美人儿也同样浅笑着道:“很好,你……可曾见到她最后一面?”
凤凌愣了愣,旋尔笑道:“见到了,可是,却没能来得及告诉她,我回来了。”
凤凌接过买糖人的老汉递过来的糖人,递了一个给上官语,自己也拿了个,侧了个身,与上官语一道继续往前走去。
她……算了,你怎么还没回大沐去?再过不久,你待在这里,也不会很安全。”在她出嫁前,公孙若会派人来接管瀚玥的所有城池,在凤凌的身份留在这里,只会被认为是奸细。
“我想多陪陪她,我不能带她回国,我怕……”凤凌没再说下去,抬头,满脸羡慕地看着不远处,一对小情侣十指相扣,停在原地替对方拂去落在头顶上的雪花。
“怕什么都没有用,我一直没来得及给你送去。这个……”上官语从怀中掏出个赤红色的小瓷瓶,小小的瓶身,净瓷细致,好不别致。
凤凌蹙眉,接过:“这是?”
“传说中的另一粒相思扣。”上官语说,“王宰相家本该连诛九族的,最后我放过了他们。王猛将这个东西亲自交给我的,道反正都用不着了,有机会就让我带给她,至少让她在九泉之下,是自由健康的。王宰相卷走了宫中大笔财物携妾私逃,中途的时候却被小妾将财物尽数拿走,自己身无分文,一路乞讨回到瀚城。王猛以此药求我放过他父亲,我答应了。我欠她太多,就不去见她了。什么时候九泉相遇,再向她陪不是吧。”
上官语静静地说着,仿佛这一切都不是她所经历的,而是个陌生人的故事。
“谢谢!”凤凌将赤红的小瓷瓶纳入怀中,平静无波地道了句:“古往今来,后宫都是是非之所,你好自为之,珍重!”
“珍重!”上官语停足,凤凌继续往前。
隔在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漫天大雪扬扬洒洒,布满天地……
回到一直居住的院落,凤凌怀揣着相思扣入了朱长老的院子。
远远地,便听他唤道:“朱长老!”
朱长老坐在院子里一棵长青树下的石桌前,在他旁边的位置上,还有位满头华发白胡的白衣老者。
“朱长老。”凤凌不等朱长老应话,便急匆匆地推开院门,进了院子。
进得院来,才发现朱长老院中有客。
“在下唐突了,打扰到老长了。”凤凌说,却是径自从院门口走进,坐在了朱长老与那白发老者所坐的石桌旁。
“殿下,这位是我神女宫的大法师,青城青长老。老青,这位,想必不用我介绍了吧。”朱长老推了杯茶水至凤凌面前,微微抬手,向凤凌介绍到。
凤凌抬手抱拳客气道:“久仰青长老的大名。”
“太子殿下客气了。”青长老回礼。
“老青才到不久,还没来得及跟太子殿下会面。唔,殿下有什么事吗?”朱长老执起茶壶,替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里继上茶水道。
凤凌也不犹豫,从怀中拿出那只赤红色的小瓷瓶放在石桌上道:“这是另一粒相思扣。”
朱长老看了眼凤凌,从石桌上拿过赤红色的小瓷瓶闻了闻,又递给一旁的青长老:“你看看。”
青长老同样闻了闻,又从瓶子里倒出粒赤红如小豆子般大小的药丸于掌心,观摩了会道:“确实是相思扣,只是不知这粒,是否就是小主子服下那粒的解药。”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一试才知道,不是吗?”凤凌着急地开口。
他等不了多久,他有他未完成的责任,可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唐芊语。无论她的身份是哪个,放不下便是放不下……
朱长老与青长老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冰冷的石室,朱长第领着青长老来到石室。唐芊语依旧躺在散发着砌骨寒意的冰床上,浑身上下都似笼罩在一层冰雾里。
青长老走近石床,执过她一只细瘦的手婉,两指轻轻搭按在她的脉博间,久久之后才无奈地放下。
“怎么样?”凤凌上前,急声问道。
青长老摇了摇头,“冰床固然是将她整个身子都冻结着不让毒素扩张。却也带着极限,只怕让她再在这里躺个十天半月的,即便我们能找出解毒之法也未必有用了啊。”
“那怎么办?”凤凌急问。
“如若不用寒冰床将她冻结住,稍有体温,毒素便会迅速扩张,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再加上,还有种毒性稍显缓慢的相思扣为辅。”朱长老说。
青长老拈着胡须在寒冷的冰室里来回踱步,久久之后才道:“这种毒,应是当后主子所中之毒。小主子身体早已失温,脉搏心跳早已静止,我根本无法探得什么。但从外在来看,应是与当年主子所中之毒为一种。”青长老停下步子说道,目光却是一直落在朱长老身上。
当年的事,神女宫的几大长老最是清楚。
圣佳皇后所中之毒,皆因时间太久,中毒太深才无法解除。
那么现在呢?!
“你是说,七叶草?”朱长老失声道。
青长老点头,未语。
朱长老也背着手踱了几步,蓦然顿住,“七叶草可解,可关键是,我们找谁来做这个血引……”
两长老,同时限入了沉默。
唯一能做主的人躺在冰床上人事不知,而他们两人如若做了这个主,即便是将来小主子醒了,也未必会承这个情呀!
说不定,主子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他俩给剁成肉沫。
这个事呀,难了!
朱长老与青长老同时将目光落在寒冰床上的唐芊语身上,各自思量。
“两位长老,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凤凌插进话来,打破了冰室的寂静。
听朱长老与青长老之言,似乎能解芊语身上的毒,但似乎又有什么困难。
“哎……”青长老吧了口气,背着手转身离去道:“你问朱长老吧。”
说完,他消失在冰室里。
朱长老面对凤凌那同样深切关注的目光,亦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先离开这里吧,太多生气在这冰室里,影响它的效用。”说完,他也同样背着手转身离去。
凤凌浓黑修长的剑眉纠结了起来,目光眷恋不舍地胶结在唐芊语洁白得似一张纯净的宣纸般的面容上。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位长老如此面露难色,无可奈何?!
想了想,他亦是转身跟着出去,一定要找朱长老问个清楚。
在一片满地银白雪亮的院子里,凤凌找到了朱长老。
朱长老看了看凤凌俊逸的面容,再无可惜地叹了口气,“如若你们不是兄妹,或许我会很乐见其成的。”朱长老说完,再次甩下凤凌,转身进屋。
凤凌跟着他进屋,不接话,也不急着问。寻了个位置将自己安置下来,倒了杯热茶,边饮边等。
朱长老的一句话,正中他的软肋。
也为这点,自他知道起便一直让他活在痛苦的煎熬之中。一颗想爱,要爱,打算倾尽天下只为博红颜一笑的心便在倾刻间崩塌,摔成碎片……
夜暮时分,华灯初上,凤凌脚步凌乱,失魂落魄地从朱长老房中冲了出去。
凤凌不管不顾地冲出小院,冲出大门,冲上布满积雪的街道,直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摔倒在地才停下来。
“啊……”凤凌大叫一声,用力地拍打着身下的雪,直到将地面上的雪都拍出个坑来才渐渐静了下。
他将脸埋进雪里,拼命地吸着气,朱长老的话,尤如魔音般,一直在空中尾随着他而来,一篇又一篇,一句又一句: